第98章 他想救赎自己
下班时间,郑亦修消息回复得很快。
“这是……”
“棉花糖?”
言冬正开开心心地撸着阿拉丁,看见郑亦修的回复,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郑老师,你是对浪漫过敏吗?”
言冬撇着嘴,用画笔工具在照片上圈出来一个小小的爱心,重新发给郑亦修。
几秒钟后,言冬收到了郑亦修的道歉。
“抱歉,我刚才没看出来。”
言冬还在想怎么回复才显得自己没那么轻易妥协,郑亦修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下班了?”郑亦修问。
言冬闷闷地“嗯”了一声,两颊气鼓鼓的,像河豚一样。
郑亦修眸子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冬冬,云很好看。”
言冬嘟囔着,“不好看我干嘛要发给你。”
他又说,“我也爱你。”
郑亦修曾以为,他此生再也无法说出“爱”这个字。
而到如今,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郑亦修这一句话,使得言冬原本耷拉着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怎么也掩不住笑,只能别过头去。
言冬牵着阿拉丁走在路上,听郑亦修说起他的日常,“今天上午收了一个新病人,肝癌晚期。”
“那……还有希望吗?”言冬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郑亦修,眸光熠熠。
她一直都相信郑亦修的能力。
在郑亦修手里,就算是晚期重症,也不是没希望。
“如果能做手术,至少还有五年可活,再长期服用药物控制,十年也不是问题。”
可郑亦修的语气依然沉重,言冬明白,这个病人大概是做不了手术了。
“他是想要保守治疗?”言冬猜测道。
“嗯。”郑亦修眼里含着疲惫,“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女儿还在读高中。”
手术以及后续的治疗,半年近十万的费用,对连华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家庭不值一提,但对于这一家人来说,太过高昂。
病人根本负担不起,更不想拖累家人。
言冬抿着唇,将郑亦修先前安慰她的话还了回去,“郑老师,昨天你和我说过,我们没办法帮到每一个人,只能做好自己工作职责之内的事情。”
“如果真的想帮忙,我们可以帮他们注册网上募捐,不管能不能凑够手术费用,至少能够让他们轻松一些。”
“这个办法,我已经和病人家属沟通过了。”郑亦修摇摇头,沉默了许久,缓缓吐出一句话——
“冬冬,我的母亲,也曾是一名肝癌患者。”
言冬一愣,脱口而出,“她不是因为……”
火灾吗?
言冬说着,忽然想到,也许阿姨正是因为承受不住癌性疼痛,才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吧?
“我妈确诊肝癌的时候,还不是晚期,只要切除部分肝脏就好。”
郑亦修脸上挂着苦笑,低声道:“但那三万块的手术费,我们都拿不出来。”
三万是什么概念呢?
对言冬来说,大概是她小学两年的学费,是她报过最便宜的培训班,有时候,也仅仅只是她同学脚下的一双鞋。
若不是母亲注重思想教育,时常带着言冬去做一些志愿活动,体会一些辛苦劳作。
言冬可能也会和身边某些同学一样,变成“何不食肉糜”的典型代表。
她当初选择麻醉专业,就是想在实现治病救人这个理想的同时,避开那些人间惨剧。
毕竟,能进到手术室的病人,大多不存在拖欠手术费的问题。
言冬可以选择逃避。
但郑亦修不行。
他是治疗环节中接触病人的第一线,避无可避。
“郑老师,这是个无解的难题。”言冬说着,走向了路边的福利彩票店,“我还是去买个彩票吧。”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想要成为慈善家,要么等她因为彩票暴富,要么等言老爹的小公司突然一飞冲天。
郑亦修看着言冬买完彩票兴高采烈的模样,心情也不再那么沉重。
回到家后,言冬把手机架在书桌前,计了时,开始做郑亦修找老师要来的往年真题。
视频的另一边,郑亦修也在浏览救助基金会最近的帮扶项目,看有没有能够帮病人申请的。
等言冬做完了试卷,郑亦修又帮她批改、纠错、复习知识点。
言冬被郑亦修降维打击,郁闷极了,“郑老师,你这么厉害,为什么本科的时候只考上了连医啊?”
“快高考的时候,去工地上搬了几个月砖。”
郑亦修说得云淡风轻,言冬险些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想到他不算优越,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贫穷的家庭环境,言冬笑不出来了。
她皱着眉,问道:“为什么?”
“想给我妈赚手术费,可是……”郑亦修顿了顿,才继续道:“等我凑够钱,病情又恶化了,做完手术以后,身体也一直不太好。”
就这样靠药物又维持了几年,直到他实习,和一家医院签了三方,母亲终于可以放手了。
选择离开人世。
或许,对她来说,这就是一种解脱吧。
言冬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郑亦修,“今天那个新病人的女儿,读高几了?”
“马上高三开学。”郑亦修答道。
言冬叹了口气,果然。
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劝郑亦修放下,因为他想帮的,不是这一家人,而是过去的自己。
只有救赎了过去的自己,才能够真正放下。
言冬想了想,说出一个办法来,“郑老师,病人的情况还能撑一年吗?如果他女儿能考上顶尖大学,几十万的奖金,完全可以支付她父亲的医疗费。”
其实当年,郑亦修也是可以走这条路的。
只是有时候,贫穷限制的不只是生活条件,还有眼界。
在众多可行的办法当中,他眼里的选择,只有最累、回报率最低的那一个。
言冬说的方法很好,只是时间太长。
郑亦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就算保守治疗,一年的时间,足够送他入土了。”
“那怎么办?”言冬托着下巴,一筹莫展,“你买的车又不能退,难不成卖房帮他们治病啊?”
“倒也不至于。”
郑亦修明白“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我想的是,先筹手术费,不够的部分,我可以帮忙付一部分,这样,术后的药物治疗,就可以申请一些帮扶项目了。”
他说完,看向言冬,“我只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