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们总是以为，自己下一次一定能翻身，赚回以往输掉的钱财。

　　而这个“下一次”，永远在重复着。

　　杨家裕输掉了郑文静好不容易赚来的钱，甚至输掉了郑亦修的学费，直到输无可输，他又盯上了高利贷。

　　有小半年的时间，郑亦修几乎没见过杨家裕的身影。

　　直到要债的人追上门来，他才知道，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欠下巨额的债款之后，逃了。

　　要债的人可不管什么仁义道德，扯着郑文静的头发，便是一通毒打，同伙更是搬空了家里的家具。

　　八岁的郑亦修提着菜刀，挡在了母亲面前，“同归于尽，或者等我们还钱，自己选。”

　　“大哥，这小孩儿……”收债的小弟比了个划脖子的动作，“万一咱们被伤了，他倒是不用坐牢。”

　　于是，还债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

　　也是从那时起，郑文静对杨家裕彻底失望，搬了家，又给郑亦修改了名。

　　从小到大，郑亦修最讨厌的，就是语文课上那个叫做“我的父亲”的命题作文。

　　郑亦修读高中时，郑文静终于还完了杨家裕欠下的债，她的烧烤生意也终于做到了儿子学校旁边。

　　可好景不长，郑文静确诊了肝癌。

　　那是郑亦修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希望杨家裕能够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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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当时的他能回来，也许，后来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许，他高考能去到更好的学校，省去了周折的弯路。

　　也许，母亲不会因为生活的绝望和病痛的折磨而选择自杀。

　　也许，贺星然的父亲不会因此失去生命。

　　郑亦修眼神黯然，自嘲地笑了笑，“可我没想到，再见到他，还是因为利益。”

　　“都过去了。”言冬抱着郑亦修，像哄小孩儿似的，在他耳边轻声道：“郑老师，你想啊，既然他要你去帮他争财产，那他至少不会伤害你。”

　　“这是好事。”

　　如今杨家裕……

　　哦不，杨泽坤主动挑明开来，总比一直在暗地里窥伺让人安心许多。

　　的确，比起陌生的陆华珑，郑亦修显然更了解杨泽坤。

　　以前的他人品虽然不行，但也不至于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只怕……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从外到内，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别想他啦！你想我好不好？”言冬小小的脑袋在郑亦修胸前蹭来蹭去，娇声道：“好不容易请一次假，我们去约会吧！”

　　郑亦修险些被她蹭地起了火，脑子里哪里还有半点杨泽坤的身影。

　　他哑着嗓子应了声“好”，将言冬从自己怀里抱到一旁，又喝了一杯水，冷静下来。

　　“我去把早餐热一下。”

　　豆浆刚买到时，是滚烫的，耽搁这么久，正好变得温热，适合入口。

　　郑亦修把油条和烧麦放进微波炉加热了，才递给言冬。

　　“郑老师，我们去哪儿约会呀？”言冬这会儿知道安排偷拍的人是谁了，已经完全不担心。

　　他们爱拍拍吧！

　　等约会完，说不定还能找他们要点照片，以后发朋友圈用。

　　郑亦修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几个叠好的小纸条，放在言冬面前。

　　“抽个签吧。”

　　这是他前两天在网上看到一些的约会方式，觉得合适的，就写了下来，也不知道言冬会抽到哪一个。

　　“这么神秘啊……”言冬喝了一口豆浆，才伸出手去，随意拿起一个小纸条。

　　她一打开，便看见了郑亦修刚劲有力的字体，“湖景公园看日落。”

　　见言冬没说话，郑亦修将那张纸条从她掌心抽走，“如果不喜欢，可以换一个。”

　　“没有不喜欢。”言冬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想，这大早上的，怎么看日落……”

　　“重新抽一个？”郑亦修问。

　　言冬兴致缺缺，按照郑亦修几乎为零的恋爱经验，她已经猜到了，那里面大概都是一些吃饭逛街看电影的事项。

　　她吃下最后一口早餐，问了郑亦修一个问题，“郑老师，你会射箭吗？”

　　“不会。”

　　射箭这种东西，他只在电视剧里看过。

　　言冬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学！”

　　上学期和林晓娜一起追综艺的时候，言冬所有注意力都被射箭这个项目吸引了，太帅了！

　　她一直想尝试，但林晓娜不喜欢运动，吴婷婷缺钱，言冬也不想一个人去，就搁置了。

　　而现在，她有男朋友了！

　　和男朋友一起去做喜欢的事，简直幸福感倍增呀！

　　郑亦修对“射箭”的印象，还停留在古装剧里，侠士弯弓射大雕的场景。

　　等到了箭馆，他才知道，这不是古装剧里的那种箭，而是仿照奥运会项目设置的运动体验馆。

　　因为是工作日，箭馆里人不算多，给言冬和郑亦修各自安排了一个教练。

　　他们指导两人穿戴好护具，选了合适的弓，又教授了基本常识和射箭步骤，终于来到言冬期待的自由射箭环节。

　　她本以为凭借自己多年打网球的臂力，拉弓射箭肯定没问题，不说十环，至少要是八环吧？

　　谁知刚一放手，耳边就传来教练冷淡的声音，“脱靶。”

　　言冬又试了一次，这次终于没脱靶了，却只射中了边缘的蓝色区域，六环。

　　心好累。

　　这还只是新手区呢，箭靶才五米远。

　　言冬不敢想象，奥运场上的运动员们，是怎样射中几十米外那些箭靶的。

　　她心底升起一阵挫败感，正打算放弃这个运动，一转头，看见旁边的郑亦修搭箭拉弓。

　　他站得笔直，右手用力，弓弦沿着精致的下颌轻轻往上带了一点，压在唇角。

　　瞄准，放开。

　　第一箭，八环。

　　言冬惊呼一声，“哇，好厉害！”

　　郑亦修唇角微勾，再次从箭袋里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这一次，十环！

　　言冬不敢置信，那可是十环诶！

　　“郑老师，你真的太棒了！”

　　郑亦修在言冬的夸奖声中迷失了自我，一支又一支箭被搭上弓，直到箭袋彻底空掉。

　　言冬跑到箭靶前仔细数了数环数，亮晶晶的眸子望向郑亦修，“郑老师，你以前真的不会吗？”

　　“咳！”郑亦修捂唇轻咳，“以前……用弹弓打过鸟。”

　　如果这也算触类旁通的话。

　　言冬连忙把自己的弓箭递上去，“你快教教我！”

　　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位教练对视一眼，很好，又是可以白嫖工资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