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一次经历抢救
言冬去找沈恪签字的时候,护士正准备给他扎针输液。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缩在病床角落里委屈得不行。
“等一下!”
这话落在沈恪耳朵里,堪比“刀下留人”!
他以为看到了救星,却听见言冬的下一句话是,“先把字签了,不然待会儿右手用不了。”
……
搞定沈恪,言冬又给他隔壁床便秘的大爷开了一支开塞露。
然后,二病室晚期肺癌的老奶奶疼得不行,她的管床医生拜托李明德开了一剂吗啡注射液,言冬不得不跑药房去送处方。
回来的路上路过检验科,言冬顺便把那些出院病历里缺失的检查单也重新打印了一份。
就这样忙活到九点多,将近十点,杂事终于做完了。
言冬打开手机一看,小群里,林晓娜刚发了一串消息。
“啊啊啊啊好烦!”
“到骨科的第一天就上手术台,拉了五个小时的钩子!”
“五个小时啊!我手都麻了!”
言冬无奈地敲下一行字,“我这儿还连续上夜班呢!带教老师也像个变态,我觉得啊,他应该去四医院挂个号。”
也不知是不是S省特色,全省各个地市的第四人民医院,都以治疗精神类疾病见长。
林晓娜给言冬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坚持住!只需要坚持满两个星期,你就能离开呼吸科这个是非之地啦!”
“对了,咱们不是要在外面待两个月吗?你有没有选肝胆外科啊?”
她们这一整年的实习,其中八个月都在手术室,余下的两个月则轮转其他科室。
言冬有些恍惚,肝胆外科仿佛是一个极为遥远的名词了。
若不是林晓娜提及,她差点没想起。
毕竟,在附院这个方寸之地,足足两周过去,她竟一次都没有见过郑亦修。
而具体轮转哪些科室,言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全凭科教科分配。
很巧的是,没有肝胆外科。
大概是没有缘分吧。
她这样想着。
言冬还没来得及给林晓娜回复,李明德阴恻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病例写完了?出院办完了?居然有空玩儿手机!”
“都弄好了。”
言冬本以为自己可以下班——
为了避嫌,历来男老师值班都不会留女同学一起,李明德想要夏晓阳也是有这一方面原因在。
但言冬没想到,李明德又扔给了她一摞厚厚的资料。
“把里面慢阻肺相关的病历按照分类标准给我整理出来,重点看基础疾病和用药类型。”
李秃子还真是……
够绝啊!
言冬喝了些水,又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突然!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口传来护士急切的声音!
“老李!3床抢救!”
言冬骤然清醒!
她下意识看向李明德,他迅速起身往外走,言冬赶紧跟上。
二病室就在办公室旁边,紧挨护士站。
他们进去的时候,一个实习护士正站在床边做胸外按压。
好在病人入院时就已经做了气管插管,有呼吸机维持氧饱和度,免了人工通气的麻烦。
但那位实习护士身材瘦小,体力不是很好,按压的深度和频率都不太够。
言冬赶紧上前,“换我来吧!”
“家属都先出去!”李明德交代完,又朝实习护士道:“急诊科、心内科急会诊,ICU准备转入!”
而后,李明德指挥值班护士注射肾上腺素,他则将AED除颤手柄连接上心电监护器。
除颤时,言冬总算停下按压,歇了口气。
紧接着——
继续!
直到急诊科带来的自动胸外按压器安装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电监护上的波纹却始终没有起伏。
眼看着火速赶来的会诊医生和李明德以及护士忙得脚不沾地,言冬和实习护士守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帮了倒忙。
抢救进行到第二十七分钟的时候,李明德再次检查患者的生命体征,直接摇了摇头。
“等到半个小时,拉心电图吧。”
言冬咬着下唇,捏紧了拳头。
她知道,患者本身情况就不太好,所有人都已经尽力了,可她……
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三分钟好像过得很快,又好像无比漫长。
李明德宣布抢救无效后,值班护士做了死亡心电图。
离开病房时,言冬指尖不小心触碰到病人手背的皮肤,这里,和她刚刚按压过的胸口触感明显不同。
僵硬。
还有些凉。
言冬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患者了,而是——
死者。
与解剖楼里已经被提前处理,由福尔马林浸泡着的大体老师不同,这是言冬第一次见证一个生命的逝去。
死亡记录言冬没写过,李明德也不打算教。
他坐在办公室里写记录,打发言冬拿着各种知情同意书、通知单去找家属签字。
家属是一对中年夫妻,以及一个和言冬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
从一开始抢救时的嚎啕大哭,到现在的低声啜泣。
最后,是中年男人签了字。
言冬心头堵得慌,轻声说了句“节哀”,便转身走了。
办公室里,死亡病人的主管医生老杨刚刚赶到,白大褂的扣子都还没扣好,与言冬擦肩而过,匆匆走向家属那边。
言冬坐在办公室里给李明德整理资料,偶尔还能听到外面走廊上或轻或重的脚步声,听见家属联系殡仪馆时的哽咽。
稍长的安静之后,又是一阵慌乱嘈杂的声响。
而后,彻底沉寂下来。
言冬紧绷着的神经也在夜晚的侵蚀下渐渐疲乏,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半。
李明德终于有了困意,起身眯着眼撑了个懒腰,打算去值班室睡觉。
他转身看见言冬,冷漠道:“主任办公室里有张陪护床,你去那里睡吧,有事我让护士过去叫你。”
言冬:……
她没想到,李明德真不让她回去。
言冬找护士拿了主任办公室的钥匙,在她复杂的眼神中离开。
陪护床很窄,很硬,言冬翻了几个身,始终没能睡着。
她侧着身子,脑袋枕着手臂,听着手表秒针转动的“滴答”声,又想起那只冰凉而僵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