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吃够！”言冬摇头叹息，“还好你昨天没来，不然尴尬死了。”

　　“贺老师叫的人太多了？”

　　夏晓阳把烤好的五花肉挪向言冬的那边，在空出来的地方放上几个鱿鱼圈。

　　“人嘛，倒也不算多……”言冬说着，渐渐沉默下来。

　　昨天那顿饭，尴尬的原因其实不在于陌生人，而在于郑亦修。

　　夏晓阳去或不去，结果都一样。

　　言冬岔开话题，问了一个她好奇的问题，“对了，你和郑老师一起上手术的时候，他还是不经常用电刀吗？”

　　夏晓阳愣了一下，才点头道：“是不常用。”

　　不需要电刀的地方，坚决不用。

　　需要用电刀的地方，如果能做到快速止血，也不用。

　　可以说，郑亦修对电刀的排斥，几乎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夏晓阳看了一眼言冬，才继续道：“有一次手术是肖主任主刀，听他们聊天的时候说，似乎郑老师刚开始实习的时候还好。”

　　“后来，他一进手术室就吐，还是肖主任出面帮忙，把他轮转外科的时间调到了最后几个月。”

　　“肖主任也没想到，他考研的时候，依旧选了外科方向。”

　　对啊，如果接受不了电刀，去内科不是更好吗？

　　比如心内科，收入在内科里不算低，手术也都是介入治疗，用不上电刀这种武器。

　　言冬听得出神，连五花肉烤焦了都没注意到。

　　夏晓阳索性让服务员拿了个干净盘子，把烤熟的肉夹出来，放在言冬那边。

　　言冬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满满一盘肉，顿时不好意思了，“明明是我请你吃饭，怎么一直是我在吃。”

　　夏晓阳指着烤盘边缘的鸡翅，“我喜欢吃的还在烤呢。”

　　言冬心里的负罪感减弱了些，忙招呼道：“你太瘦了，就该敞开肚皮吃，不用想着给我省钱！”

　　夏晓阳嘚瑟道：“唉！就是吃不胖，我也很烦恼！”

　　这话惹得言冬想打他。

　　餐桌上的氛围也融洽不少。

　　只是，低头烤肉时，夏晓阳脸上的笑落了下来。

　　言冬大概是喜欢郑老师的吧？

　　也不奇怪，毕竟，那个人可是整个附院最受欢迎的单身男性。

　　和他比起来，自己一点优势都没有。

　　夏晓阳自嘲地笑笑，就像现在这样，维持在朋友的位置，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吃完烤肉，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好撑！”言冬摸了摸肚皮，喃喃道：“就两公里，走回去应该没问题吧？”

　　夏晓阳看了看导航，“要不咱们去体育馆？就一公里多，还能打打球，运动一下。”

　　言冬有些意动，她已经好久没有打网球了。

　　但是……

　　“算了吧，走过去半小时，至少还要休息一个小时才能运动，再算上打球的时间，我今天政治没办法背了。”

　　夏晓阳也不强求，“行，那回去吧。”

　　杏林街明明离医院更近，但走到岔路口时，夏晓阳说什么也要把言冬先送到小区再走。

　　言冬再迟钝，也体会出不对劲儿了。

　　联想到之前搬家时贺星然的提点，言冬很难不怀疑夏晓阳对自己有意思。

　　可又感觉自己有些自恋。

　　都怪郑亦修，他那些模棱两可的做法都让她有些神经质了。

　　说曹操，曹操到。

　　言冬和夏晓阳刚到小区门口，迎面就撞上了郑亦修。

　　他难得穿了一套正装，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西服套在他身上，竟显出价格斐然的质感。

　　这人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

　　郑亦修比言冬更先看见她，女孩和男孩并肩走着，有说有笑，像极了一对街边常见的小情侣。

　　夏晓阳率先打了声招呼，“郑老师好。”

　　言冬对他满肚子怨气，可夏晓阳也在，她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喊了声，“郑老师好。”

　　郑亦修眸光深沉，微微颔首。

　　然后转身朝小区里走去。

　　言冬只当他是来找贺星然的，气得不行，可仔细一想，她哪儿有生气的资格。

　　一个被婉拒多次的追求者而已。

　　言冬和夏晓阳告了别，刷了门禁往里走。

　　等等，刚刚郑亦修进去的时候，是不是也刷了门禁卡？

　　言冬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广场那边传来一阵小孩儿的欢呼声。

　　“哇！叔叔好厉害！”

　　“我要当喷火龙！我要喷火！”

　　“再来一次！”

　　……

　　正巧，9栋在小区靠里的位置，要穿过小广场。

　　言冬走近了，才发现一群消防员正在演示，遇到不同的情况该怎样灭火。

　　漆黑的铁盆里放着易燃物，火星落在上面，霎时爆燃起来，火舌随风晃动，嚣张至极。

　　“接下来，我们请一位居民朋友来尝试使用干粉灭火器扑灭明火。”

　　言冬参加过很多次消防知识培训，但上手还从来没有过。

　　她眼睛一亮，举着手冲进人群，“我来，我来！”

　　可惜，有个一米八的小青年先她一步，获得了灭火资格。

　　言冬遗憾地退后，她身高不够，在人群里被阻挡了视线，还是找个制高点观摩全过程吧。

　　踩在花坛边上看，应该就够了吧？

　　言冬这样想着，转身往一旁的绿化带走。

　　那个花坛边上的男人，有些像郑亦修是怎么回事？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弯着腰，脑袋也低垂着，一手紧紧攥着西裤单薄的布料，一手撑着额头，青筋爆起。

　　言冬心里一紧，医者的直觉让她瞬间察觉到郑亦修的状态不对。

　　她下意识快步走向郑亦修，并喊了一声，“郑老师。”

　　“哇！”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言冬没回头。

　　可她看见了郑亦修苍白的脸，看见了他抬起头时，瞳孔里映照出的，似龙卷风一般跃然升空的橘红色火焰。

　　郑亦修神色惊恐，双目紧闭，五官骤然狰狞起来。

　　他整个人跌倒在地，浑身颤抖。

　　“郑老师，你怎么了？”

　　言冬赶紧冲上前，想要扶起他，可抽搐中的郑亦修肌肉僵直，根本不受控制。

　　眼前郑亦修展现出来的症状，让言冬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癫痫”两个字。

　　她颤抖着手，迅速解开郑亦修的领带和衬衫上方的纽扣，然后将其翻转至侧卧位。

　　正当言冬拿出手机，准备打急诊科电话时。

　　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