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连医附院。

　　骨科病房里。

　　贺星然看着已经能够坐起来的裴子阳，还有病床旁笑容满面的阿婆，以及被裴子阳救下的那个小朋友。

　　她唇角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裴太太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贺医生，吃个苹果吧。”

　　贺星然没拒绝，接过苹果，“谢谢。”

　　而她心里，也默默道了一声——

　　谢谢你，裴子阳。

　　在裴子阳刚刚能坐起来的那一天，贺星然终于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后悔吗？”

　　因为救人而受伤，付出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代价。

　　而裴子阳说，“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就算是能够预料到这个结果，我也会选择冲上去，两条腿换一条命，划算！”

　　“那如果你失去的也是生命呢？”贺星然又问。

　　裴子阳愣了一会儿，然后定定的看向她，“如果知道自己会死，我可能没有那么高尚，但在当时，我想不了那么多。”

　　救人，是他的第一反应。

　　父亲当年选择救郑亦修，也是这样想的吧？

　　他不是没猜测到爆炸的后果，他只是，做了一个遵从内心、遵从职业道德的选择。

　　而如果他死了，留下女儿一个人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根本来不及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贺星然摇了摇头，苦涩一笑。

　　这么多年，是该放下了。

　　—

　　言冬家在榆城，从机场出来后，就能看到道路两边栽种着整整齐齐的榆树。

　　他们先去商场买了一堆礼品，才又打了个车回家。

　　言冬看着郑亦修手里大包小包的烟酒茶首饰，本能地觉得这些东西套了个包装后，有些溢价太高，划不来。

　　但她又不能让郑亦修空手去，那毕竟不太礼貌。

　　唉！

　　人情啊，真复杂。

　　车子路过榆城中学，再往前开一公里，就到了言冬家在的小区。

　　那是一片有些年代的小洋楼了，因为何瑶上班方便，一家人便没搬去其他地方。

　　门卫叔叔也认识言冬，见她回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然后指了指她身后提着各类礼品的郑亦修，问道：“男朋友啊？”

　　“是呀！”言冬眉眼弯弯，把郑亦修拉到前面来，“你看他帅不帅？”

　　“帅！”门卫叔叔朝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摸着下巴，叹道：“可惜啊，比我当年还是差了点儿。”

　　言冬没反驳，顺着他的话头道：“嗯，是比您差点。”

　　郑亦修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更加紧张，只觉得就算是这位大爷去言冬家上门，恐怕都比他做得好。

　　从进门，到坐在沙发上，再到言先勇掏出打火机……

　　郑亦修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肖主任和段明杰的临时教学在紧张之下，毫无作用。

　　言冬也被何瑶叫去了厨房，根本帮不了他。

　　“出去抽根烟？”言先勇递了一根给郑亦修。

　　纠结两三秒之后，郑亦修还是选择了拒绝，“抱歉，我不抽烟。”

　　莫名的熟悉感让言先勇愣了愣，他和郑亦修第一次见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场景？

　　“不抽烟挺好。”

　　言先勇把玩着打火机，眼里闪过一丝可惜，“那咱们喝两杯？”

　　他浸淫酒桌二十年，肯定能轻轻松松把人喝趴下，完成老婆交代的任务。

　　郑亦修再次摇头，“我不喝酒。”

　　言先勇连拿哪瓶酒都想好了，却得到这么个答案。

　　“真不喝？”他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抽烟、喝酒、打牌……在我这里都不减分！”

　　至于言冬妈会不会给郑亦修减分，他就不知道了。

　　郑亦修深吸一口气，坚持道：“不好意思，叔叔，我是真不会。”

　　他曾见过一个父亲最让人厌恶的样子，便再也难以沾染上和杨泽坤相同的坏习惯。

　　“你……算了。”言先勇无奈地站起身，“陪我去花园散散步，总行了吧？”

　　名为散步，实际上是躲在后院里抽烟。

　　“啪嗒——”

　　打火机亮起的刹那，郑亦修猛地闭了一下眼。

　　言先勇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道：“网上那事儿，我打听过了，背后是陆氏集团。”

　　“你为什么会招惹上他们？”

　　……

　　言冬被安排在厨房里帮何瑶择菜，却心不在焉的，一直踮着脚尖往花园里看。

　　“真是女大不中留！”何瑶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专心洗菜！你爸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言冬直接把菜篮子放下，不弄了，“妈，你不是出去玩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如果单是老爸一个人在家，他是肯定不会把郑老师叫家里来的。

　　“还不是为了你们！”

　　何瑶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生出言冬这个找对象重点看脸的女儿的？

　　因为那张脸，惹出一堆绯闻来。

　　“真要是为了我们，就该让我们回去好好过二人世界，多培养培养感情呀！”

　　言冬抱着何瑶的胳膊直撒娇，“妈，我和郑老师明天就走好不好？”

　　听见言冬对郑亦修的称呼，何瑶更是一阵头大，“还好他不是你们学校正式聘任的老师，否则，你们这师生恋一谈，不是他辞职就是你退学！”

　　“妈，你这是职业病！”

　　一涉及到教师相关的事情，就开始摆谱了。

　　“行，我不提。”何瑶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那他有和你说过，打算和你订婚或者结婚吗？”

　　郑亦修毕竟这么大年纪了，肯定是比言冬着急的。

　　况且，前几天在叙州见面时，何瑶还特意提点过他。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如果他还没和言冬说过，要么就是没做好准备，要么就是没打算走到结婚这一步。

　　“妈！”言冬害羞地捂住脸，“我和郑老师才在一起一个多月呢！”

　　“一个多月怎么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要真不合适，还能及时止损。”

　　何瑶那个年代，哪里会谈这么久的恋爱？

　　媒人介绍见个面，互相感觉差不多，挺合适，接触接触，就凑在一起过日子了。

　　言冬几乎快把脸埋进菜盆里，小声道：“那个，他说，可能会晚一点……”

　　当初郑亦修刚刚买车，又替那个病人付了一部分医药费，以至于存款耗费了不少。

　　但如今……

　　言冬想到浑然不知自己跳进坑里的送财童子杨泽坤，“可能，也不会太晚了吧？”

　　这一会儿晚，一会儿又不会太晚，把何瑶给搞懵了。

　　她打断言冬的思绪，直接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