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寒深呼吸，强迫自己一定要忍下来，他的手指忍不住抚上手腕的纹身。

　　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闭目养神。

　　只需要再过二十多个小时，就能回到Z国了，就能把江泊烟就出来了。

　　货船开始摇晃，说明开始驶动了，底仓的难民们控制不住身体的重心，左右晃动，逼仄的空间渐渐响起了一些男人低声的怒骂。

　　“你妈的！刚才是不是你推了老子？”

　　不知道是哪个人先开头，原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竟然还开始互殴。

　　战火逼近迹寒，突然有人的身子扑到迹寒身上，漆黑当中，有人的拳头向他狠狠袭来，对准他的面部。

　　迹寒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偏开头，躲过了这个拳头。

　　然后一把挥开身上的这个男人，他直接撞到了坚硬的墙板上，痛得哇哇大叫，折腾出极大的响动。

　　动静大了，上面的人自然能够发现，负责人掀开底仓的板子，一道极强的白光照射下来，随后是负责人的脑袋探进来。

　　通过手电筒的光，他看到三个人的脸上有被打过的痕迹根本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直接说道:“把他们几个给我扔下去喂鱼！胆子真够大的，才来就惹事，要是走远了，不知道会给老子惹出什么麻烦。”

　　那三个人连连求饶，但是抵不过偷渡犯的铁石心肠。

　　底仓重归安静，不安在人们的心中愈演愈烈，有些脆弱的女人，还低低哭出了声。

　　突然，迹寒感觉脸上滑过一丝凉意，然后有液体好像流了出来，他抬手一摸，是自己的血。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划破了他的脸。

　　如果被发现。

　　前面三个人就是前车之鉴。

　　这几个偷渡的肯定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取他的命，但是如果被发现，他就肯定回不去了。

　　黑暗中，他有些不确定到底是哪里受了伤，只能用自己又酸又臭的袖子使劲擦拭自己的脸。

　　货船还在不停左右摇晃。

　　有晕船的人已经忍不住呕吐了出来，那股酸味在船舱里面发酵得越来越臭。

　　迹寒感觉胃部有东西在不停地翻腾，他只能再次抚上腕间的猫形纹身，试图用这个方法忽略胃部的那股不适。

　　结果这才发现，他身上竟然没有任何烙着江泊烟痕迹的东西。

　　这样压抑糟糕的环境最容易滋生极端的情绪，三个难民被无情抛弃只让这群人安静了不过两小时，很快，又有人开始挑事。

　　“来！都来打我！最好打死我！横竖我也活不下去了，多拉两个垫背的也挺好！”

　　不知道是谁低声开始挑衅，有人本来就心情糟糕，直接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开始打。

　　胆子小的人开始哀求，呜咽。

　　迹寒不知道被哪里伸出来的手给打了一下，但是他没有还手，原本以为对方就可以就此停手，结果那边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带着同伴过来。

　　迹寒难忍疼痛倒在地上，混沌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要撑住。

　　他要回国。

　　不能惹事。

　　“砰！”

　　有人一拳猛地揍到迹寒的肚子上，他疼得只能闷哼，他担心还手会生出其他事端，只是挡了一下。

　　对面的人以为这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竟然引得更多的难民过来。

　　一拳又一拳朝着迹寒打下来。

　　没过多久。

　　还有几个油腻肥胖的男人直接按着他疯狂拳打脚踢，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宣泄生活中遇到的不满。

　　迹寒在这样的情况下，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芙蓉园被人虐待的时候。

　　他死死咬住牙，咬到口腔里全是血味，他要忍。

　　猛地一下，迹寒差点没有忍住叫出声，有尖锐的东西沿着他的指甲往里面刺去。

　　他疼得瞳孔猛缩，双眼充血，通红一片，脖子上青筋暴起，中指的指甲盖被使劲掰着。

　　竟然就这样活生生被人掰了下来。

　　“！”

　　迹寒还是死死咬住牙，冷汗打湿了头发，湿腻地黏在额头上。

　　这样的殴打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迹寒竟然就是这样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直到主事的那人扔下来补充体力的面包，他们才停下暴力行为，疯了一般去抢夺面包，好像刚才没有发生骚乱。

　　迹寒慢慢蜷缩起身体，靠在墙板上，右手紧紧地握住少了半个指甲盖的中指。

　　死死握着，紧到血液不流畅。

　　鲜血流了他满手。

　　女人。

　　呵。

　　老子这次为了你真是吃遍了苦头。

　　要是你还敢说不爱我，那就……

　　迹寒抿着唇，呼吸频率变得快了起来。

　　算了，爱什么的，之后再说吧。

　　给老子撑住了。

　　不准死。

　　他就要回来了。

　　黑暗中，不知道时间流淌的速度，迹寒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束橘黄的灯光落在迹寒的视线里。

　　熟悉的灯光颜色，就像她睡觉时会在床头亮起的那一盏灯的颜色。

　　这束光像是有魔力，牵引着他的注意力，往上看去，就看到原本堵的死死的板子被掀开，一个女孩坐在边缘。

　　她穿着暖黄色的针织毛衣，下面是一条白色的纱裙，没有穿鞋，光洁的脚踝发着致命的白。

　　两条腿来回晃动着。

　　女孩的指尖拈着一颗糖果，慢慢的剥开糖纸，葱白的手指将粉色的糖果轻轻放入嘴中。

　　糖果的甜给女孩带来了极大的愉悦，她看着迹寒，眉眼间都是愉悦，“迹寒，我很喜欢这个糖。”

　　真的吗？

　　有多喜欢？

　　迹寒朝着女孩伸出手，就快要碰到她了，但是之前的刺痛一下子让他回过神。

　　再睁眼一看，哪儿有什么橘黄的灯光，只有黑暗，令人压抑的黑暗，江泊烟更不可能凭空出现。

　　他猛地一顿，抬起完好的右手锤了锤脑袋。

　　这是幻觉。

　　可他无缘无故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他摇了摇脑袋，肯定是因为刚才被人打了脑袋，肯定是因为他连续十多个小时没睡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他一直没吃东西，这船还不停颠簸。

　　肯定是这样。

　　和狂躁基因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