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前尘雪满(2)
然而随后,她便看到那一行人直接告辞出了府。
宋胭眼皮微微一跳,烟眉一拢,面色忽而冷下来:
“去那个院子。”
侍从虽然不知道她要去的是哪个院子,却也匆匆跟上了。
到了院子,宋胭远远便瞧见宋栀斟了一杯酒,放到唇边,手里还握着一本书在看。
“别喝!”
宋胭踱步进来,拿掉了他手中的酒杯。
宋栀怔住了,“姐姐……”
宋胭眸色微寒,鼻尖在那酒杯上微微一嗅,就闻到了里面不得了的药味。
“这酒里,有鸩毒。”
她抬眸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宋栀,叹了口气,将酒杯置于桌面,然后看他。
“没事吧?”
宋栀乖乖地:“我一口都没喝。”
“那就好。”
宋胭将手放到他的发上,轻轻道:“看起来,女帝是不想让本宫身边留下任何一个累赘。”
“姐姐,我不是累赘……”宋栀的眼睛霎时候就红了,楚楚可怜地看着宋胭。
“本宫知道你不是。”
宋胭的心软了几分,低声开口,“帝王之家,绝对不能容情,女帝想要牺牲我一个人,但她未必会想要牺牲其他子女,你若是今日离开,她往后不会对你再做什么。”
宋栀的脸色苍白,受伤道:“姐姐这是要赶我走?”
宋胭垂眸,淡淡道:“若你不走,往后女帝见我维护你,她只会更加针对你。”
“我不走,姐姐,我不走。”宋栀如同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般,泪眼盈盈的,“就算母皇针对我,就算其他人不待见我,可是我还有姐姐,这就足够了。”
他太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怎么来的了。
如果没有宋胭,他现在还在皇宫的淤泥中,被欺凌,被蔑视,被所有人看不起甚至是厌恶。
而他现在所有的尊贵,都是宋胭给他的。
这个姐姐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
宋胭垂眸看着他。
明明他现在的身量已经比宋胭高上几分了,他却总是摆出一副更低些的姿态,来仰望她。
宋胭淡道:
“好。”
次日清晨,她就命人杖毙了那天通报的人。
皇帝的人入了府,而她却是受封赏的时候才知道。
这样的通传,明显是心向皇帝的。
这一手按住了府中很多人的心思。
隔天一早,还未到上朝时期,女帝便将她召进宫去,狠狠罚跪了她两个时辰。
从上朝前跪着,一直到了接近中午,宋胭都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
数位大臣见了她,都没忍住皱眉看向大殿方向。
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皇女跪在这里,迎着来来往往朝臣宫人的侧目,都是不妥的。
其实这些年,女帝已经越发怀疑当年钦天监说的话的真实性。
她年纪逐渐大了,对于治理国家这方面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积极性,而且如果她的智谋足够,那当年她也不至于对这个国家束手无策。
这些年来,她一边要求宋胭辅政,一边也对宋胭充满怀疑。
这一切,宋胭都心知肚明。
“哟,这不是皇妹吗?”
五皇女背后是凤君,她向来嚣张跋扈惯了,只是平时她从来没有再宋胭面前讨到过什么好处。
并且宋胭是出了名的被女皇重视,她就算是有那个心,也会被父君劝下来。
此时,她看着宋胭已经看了有半个时辰,而大殿之中的女帝却仍旧没有发话。
于是她便幸灾乐祸地走过来,拿起地上被宋胭遗落的玉佩,轻蔑地笑:
“被母皇重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罚跪在这。”
“小时候是我不知事,如今看你,原来竟然这么可怜啊……”
她拿着那块玉佩在指尖转了转,看向宋胭,“你长这么大,怕不是连陛下的笑脸都见过吧……可惜呀,她昨天来我父君这里,还夸我的课业了呢!”
宋柠面露厌恶,“母皇再怎么重视你又有什么用?你费尽心思拿到的权柄,她因为忌惮,轻轻松松就分给了我们这些皇女。”
“传了近十年的皇太女,到现在也没封给你。”
“——你怎么配,和我们争?”
宋胭眉目淡然,跪在原地,端端正正。
她的眉眼间沉静冷淡,根本没有将宋柠的话放在心上。
女帝忌惮她,她不是第一天知道。
宋胭这十余年的积累,无论是手段还是人脉,明处还是暗处,都超过了其他皇女一大截。
如果陛下不是个傻子,不是心眼偏到了地沟里,皇太女的位置是谁坐,都是一目了然的。
这个蠢货却还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宋胭淡淡抬眸,“殿下,你的课业完成了吗?”
五皇女面色一僵。
昨天,先生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宋胭的《江防制策》拿出来夸奖了一番,又当着全部人的面将她的策给念了一遍,让她丢了大人。
她一向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所以即使是挨骂,也对宋胭十分瞧不起。
五皇女咽不下这口气,晚上没忍住对宋胭出了手。
这一交手,她才惊愕地发现,她居然打不过宋胭!
要知道,五岁以后,他们的六艺就是在一起学的,而宋胭对于武艺,也没有表现出多么突出的地方。
她反而是其中的拔尖。
谁又知道,宋胭其实全是在扮猪吃老虎!
五皇女咬牙,“我知道你课业厉害,可是权势一道,尤其是陛下的宠爱,这可不是课业好就能得到的!”
“嗯。”
宋胭垂眸。
“我知道。”
但是权势这种东西,也不仅仅是皇恩能够决定的。
王朝本就风雨飘摇,这些年随着宋胭的参政,稍微好了些,但是女帝的威信仍然不高。
反而是她这个皇女,在重臣的心中威望更高。
本就是欲乱未乱的时候,人心分散。
这也是女帝忌惮她的原因之一。
怎么看,宋胭这个年岁不大的,都反而是当女帝的最好料子。
五皇女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和宋胭比的。
她站着久了,看见周边往来的臣子,也觉得躁得慌。
于是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她转身就走。
只留下了独自跪着的宋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