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丧事会进行三天,在第三天上午,过世的人是要被送去火化的。
当外婆被抬上灵车时,周雪突然和疯了一般,紧紧地抓着棺材不让离开,眼泪也在那一刻掉了下来。
“不要走!不能走!走了我就没有妈妈了!”
她一边哭,一边大声地哭喊着,这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来处了,只有去处。
她现在无比后悔之前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就不能亲热一点,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明明她现在过得很好。
这一刻,对母亲所有的怨恨,都化为了后悔。
时淮上前拉住了周雪,火化是有时间讲究的,不能误了时辰。
“你何必惺惺作态,外婆在的时候没见你有多孝顺,现在她不在了,你又装什么不舍?”
时淮紧紧地抓着周雪的手臂,她很久之前就对周雪不满了,周雪把怨气全都发泄在了外婆和她身上,从来没有换位思考过。
被时淮这么一喊,周雪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小姨和舅舅都跟着去了火化的地方,现在留在家里的就只有周雪和一群孙子辈。
见周雪不再闹了,时淮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而是要时娇看好周雪。
“看好你妈,不要再让她出丑。”
这句话,让周雪彻底地明白了,这一天,她不仅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可能连女儿也要失去了。
她也渐渐明白了自己之前到底有多么的荒谬,这么十几年来,母亲和女儿一直是她愤怒的宣泄口。
“淮淮,淮淮,你不要这样对妈妈!”
这是周雪第一次如此亲热地称呼时淮,但可笑的是,这是在外婆的葬礼上,是她最没有心思高兴的时候。
时淮一个人回到了外婆住的房间,这里已经是灰尘满布了,因为外婆在市里做透析,所以是租了一个小房子在市里。
在她去世后,小姨就马上带着外婆回到了她自己的家。
按照他们的习俗,去世的人用过的东西都是要被烧掉的,所以时淮想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地留几件外婆的东西。
那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外婆曾经存在过的方法,也是她精神的寄托。
外婆趟过的床上,放着一条已经有些灰的手链,那好像是前几年买衣服的时候,店家赠的一个小玩意。
记得那时候时淮不太喜欢这个东西,就随手挂在了外婆的手上,没想到她居然留到了现在,幸好没有被一同带去火化。
时淮把那条手链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就像外婆从未离开过一般。
她已经两天多没有合眼了,但是此时她却没有一丝睡意,心中无限的悲怆无法宣泄,眼泪也是不住在流。
忙完外婆的葬礼,已经是第四天的事情了,时淮在葬礼过后就回到了学校。
她这几天憔悴了很多,人也瘦了很多,但是却没有同学来问她怎么了,应该是赵敏特意交代过。
因为外婆的骨灰下葬后,时淮直接就倒下了,倦意和饥饿一下子就压倒了她。
周雪她们特意给她请了半天的假,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了周雪他们的主卧中。
“淮淮,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周雪小心翼翼地把粥端到了房间里,害怕被时淮拒绝,所以放下粥后就马上出去了。
时淮没有喝,而是走出了房间,应该是她昏迷时被灌了几杯葡萄糖,所以她并不觉得没有力气。
“淮淮,你怎么出来了?再回房间躺一下。”
时建国看到时淮起来了,就不由得有些紧张,时淮的晕倒实实在在吓了他们一跳。
“为什么要把我放到哪个房间?”
时淮其实心里已经猜出了答案,但是还是想亲口听到他们的解释。
“你快高考了,反正我们也不需要那么大的房间,所以主卧就留给你了。”
时淮没有听到期待的道歉,时建国他们也没有看到时淮感激的神色。
“你们多可笑啊!”
说完这句话后,时淮就出去了,她要回学校,她不想和他们待在一处,多待一秒,她都会觉得不能呼吸。
“时淮你这一题做出来了吗?”
易瑾见时淮一直在盯着题目发呆,不由得有些担心她现在的状态。
自从时淮上次回来以后,她就一直是这一个状态,要么就是埋头做题目,一言不发;要么就是什么都不做,盯着同一个地方发呆。
“啊······”时淮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好像又走神了,“我还没有做,我这段时间不知道是怎么了······”
“那你就现在做,不要再发呆了,过几天又要考试了。”
时淮不在的这几天,家长会已经开完了,赵敏还宣布了全市统考的消息。
说着,易瑾就把自己手里的题目递给了时淮,还顺手把她已经没水的水杯拿了过去。
“喝点热水,时淮,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这是这几天唯一一个和她说这句话的人,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至少让她知道,她的痛苦还是有人知道的。
时淮接过了水杯,里面装的是温水。
喝了一小口以后,时淮没有抬头,而是一直低着头望着手里的水杯。
“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心里难受,外婆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好像她的去世对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影响······”
所有人都在过着自己的日子,没有人还记得那么一位可怜的老人,所有人都在劝她向前看,却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往前看。
“时淮,你外婆如果知道你现在因为她这么消沉,她肯定不会高兴的,你要振作起来,出人头地,不要辜负外婆的期望。”
易瑾把卫生纸递给时淮,手轻轻地拍打着时淮的背。
这段时间时淮又瘦了,虽然每天她都是和邓依语一起去吃饭,但是却不见她吃了多少。
“你说得对,我要振作起来,只有好好读书,好好挣钱,才能帮外婆去她曾经想去的地方······”
她刚想和易瑾说谢谢,却被易瑾给打断了,“你不用和我说谢谢,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明白时淮这时候的心情,因为他也曾经历过,但他就是不忍时淮一个人去消化这一切。
谁可以真正做到忘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是人活着不就是经历生死吗?有人出生就意味着会有人死亡,我们能做的,只有怀念,然后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