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国庆回了家以后,时淮就没有再回过家,放月假的时间全都呆在学校学习。
自然周雪也没有来学校看过她,即使是现在住的小区离学校不过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现在大家看一下手中的成绩单,我把名次进退的情况打在了最后一列,你们可以看看自己名次的起伏。”
月考结束还没有一个星期,各科的成绩就已经全部出来了,就连成绩分析都已经出了。
“现在你们已经高二了,废话我不会每次都说,你们可以看看易瑾和时淮的成绩,他们就从来没有变化,一直是年级前二。”
“我不是说要你们都做到这样,只是希望大家可以重视起来,这段时间我们班同学的小动作太多了,不仅是男女关系,还包括同性之间的关系都变得很不正常了。”
赵敏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还看着时淮他们的前桌,就是那一对女生。
“我觉得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大家有什么躁动,麻烦再忍一忍,再过一年半,无论你们干什么,只要不违法,都不会有人再反对了。”
赵敏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取向问题而大做文章,只是真心的希望班上的同学可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毕竟上学的时候,学习才是头等大事。
时淮自从成绩单发下来后,整个人就像是被乌云笼罩了一般,一句话也没说,就连眉头都是蹙起的。
“怎么了?”
易瑾见她一言不发,便有些担心,之前也没有见过时淮这副模样。
接过纸条,时淮没有第一时间就回话,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来才慢慢悠悠的在纸条上写下三个字“家长会”。
易瑾这才想起来去年家长会的时候,时淮妈妈冷漠的态度,估计又要因为她没有考到第一名而生气了。
下课的时候,邓依语已经在后门等着时淮了。
虽然她现在和齐瀚德在谈恋爱,但是吃饭这种时候还是要和时淮在一起的,不能因为男人而让姐妹之间的关系变淡。
“淮淮,你怎么这么闷闷不乐啊?”
去食堂的路上,除了邓依语说话的时候时淮还有点反应,其他时间她都是沉默不语,不知道心里在担心些什么。
“你说家长会有什么方法可以不让我妈参加?”
突然时淮抛出来这么一个问题,但是说完后两个人又出奇的保持沉默。
“你妈妈这么看重你的成绩,估计这种场合不可能会缺席吧?”
邓依语始终记得时淮妈妈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并不是她亲生的女儿—时淮,而是时淮的成绩。
周雪对时淮有种病态的期望,那种期望是不顾及任何实际情况的,只要时淮的成绩并不是班上的第一名,她就会勃然大怒。
甚至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地质问时淮为什么没有能力考过别人。
这种病态的态度让时淮觉得很窒息,想要逃离,想找个出口发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我不是她亲生的,不然为什么她会这么地偏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情绪很稳定,已经习惯了周雪对她的不公,但是有时候还是会很在意。
邓依语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能保持沉默,那是时淮的妈妈,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评价。
“长大就好了,等我们可以独立的生活了,这些事情就不能影响到我们了。”
还没等邓依语出口安慰,时淮就开始说服自己了。
但是,现实生活不是小说,发生过的事情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愈合的伤口又怎么能当做不曾存在过。
“对,长大就好了,我们都要好好的,以后全是幸福的日子。”
两个女孩的手握在一起,给对方大气,周围是奔跑着去食堂吃饭的同学。
“跑吗?”
她们两个在路上已经浪费了一段时间,如果不想吃上冷饭的话,那就只有像身边的人一样奔跑了。
深秋的风吹过耳边,不再是沉闷的气息,而多了几分萧瑟感。
在广场上奔跑的时候,时淮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午饭过后,时淮才进教室就被赵敏叫了过去,说了几句话后就让她回去了。
时淮回到教室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书来学习,而是呆呆地坐了几分钟。
随后,她连书包都没有拿就跑出了教室,脑海里回想的是赵敏刚才和她说的话。
“刚才你妈妈打电话过来,说你外婆过世了,问你要不要回去……”
周雪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耽误了时淮的学习,但是她却低估了外婆对于时淮的重量。
直到跑出校门,时淮的双手都还是冰冷的,明明今天是个大晴天,明明上次见面外婆的身体还好好的,明明她离高中毕业就只有一年半了……
外婆最喜欢和时淮说话,经常和她念叨着,要在时淮考上大学以后包一个大大的红包,以后要好好地帮时淮相看对象,要时淮带着她去旅游。
可是世事无常,突然间人就没了,没有任何征兆,是在睡梦中走的,没有一点点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要浪费这些时间……”
周雪在校门口等着她。
坐的车是向光的,那个很久都没有再见到的伯伯,居然他和周雪还有联系。
时淮上车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周雪的一句抱怨,这一次她不想在忍气吞声,“我是一个人,有我自己的情感,外婆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什么事情都没有她重要!”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重重的哭腔。
这让周雪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见过时淮这个模样,但是她也没有多说话,而是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
外公去世早,所以时淮的外婆是村里的低保户,不仅需要自己出去给别人做保姆供生活,还要供着时淮那不争气的舅舅。
只是前几年,外婆患上了尿毒症,要靠透析来维持生命,舅舅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懂事的,不过家里的情况还是很差。
平时的医疗开销都是靠两个女儿接济和医保报销。
当时淮回到那简陋的房子前,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这是她五岁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她和外婆生活的记忆。
小姨已经到了,这时候身上已经换上了孝服,跪在外婆的床前放声大哭。
舅舅一家和他们两家的男人都还在外地,这时候还在飞机上。
“孩子,先来换上孝服吧。”
外婆的邻居把时淮拉了过去,递了一套孝服给她。
对于葬礼,周雪她们这一代已经不太知道这些传统了,所有的操办都是邻居奶奶帮着完成的。
时淮换上孝服以后,外婆的脸上已经被白布盖上了,身上也穿上了寿衣,祖孙俩曾经睡过无数个夜晚的房间,也充满了钱纸和香的味道。
时淮一声不吭地跪在外婆的床前,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肆意地往下掉。
半个多月前还在维护她的老人,此时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安详地躺在床上,似乎人世间的一切疾苦,都不与她有关。
“这辈子太苦了,下辈子就不要在来这个家了,找个好人家幸福的生活吧。”
时淮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她为外婆不值,年纪轻轻守寡,被村里的老光棍骚扰,儿子不争气,女儿记恨她,唯一真心实意待她的,估计也只有小姨。
周雪听到了这句话,自从到这里,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中途把孝服换上了,之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房间里,偶尔安排葬礼上的事宜。
似乎走了的不是她的母亲,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家里此时乱作一团,哭声此起彼伏,多半是一些平时与外婆交好的老人,哀乐也不停地播放着。
时淮他们不能在旁边呆太久,按照习俗,他们是要在堂屋内跪拜外婆的碑位的。
家里的小孩子也在大声地哭着,知道平时最疼爱他们的长辈醒不来了。
时淮认真的跪拜着,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想用这个行为弥补心中的遗憾。
她明明可以多打几个电话给外婆,月假的时候明明可以多回几次外婆家,明明她可以快点长大,快点带外婆过上好日子。
可是她都没有做到,曾经对外婆的许诺,也就成了终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