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杭的姑父是医生。由于吴女士工作太忙,苏一杭为了躲避苏孟季而总是想办法不回家,幼年时很长一段时间她是赖在表弟家和表弟一起长大的。
表弟住在医院的家属楼,很多时候他俩在家无聊了就手牵着手跑去医院找姑父然后在他办公室呆一整个下午。所以可以说,医院是苏一杭幼时的游乐场。
姑父所在科室又是外科,在她记忆里不止一次见过医生护士们对送来的病患进行急救的场景了,很多时候那场景还是血淋淋的。
但她还是第一次需要亲自处理这种情景,值得庆幸的是不会见到有人流血。
好在她并不是一个人。
在她停下餐车走去看病人的时候,她的同事就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异样去帮她叫人了,虽然同事听不懂中文,但也能猜到这边有特殊状况发生。
对于处理羊癫疯,她们在航空学院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苏一杭内心短暂的慌乱了一瞬以后马上镇静下来。
“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苏一杭轻拍她的肩膀,确认他是否还有个人意识。那人点了点头,但动作实在太轻微以至于苏一杭判断他可能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了。
“可以找几个力气大一点的人帮我把他扶到地板上躺着吗?”看同事们还没有过来,苏一杭当机立断让周围乘客帮忙,在PEK航班上找几个壮汉还是很容易的。他们刚刚把那个人扶地上,同事和副乘务长就过来了,几个壮汉乘客帮着她们疏散了周围乘客。
那人的位置在他们所在机舱的中间第一排,所以他们把他挪动到座位前的地板,一边是座位一边靠着墙壁。在让乘客帮忙扶他在地板上的时候苏一杭顺便塞了好几个枕头在他身下和周围。
副乘务长看见了。“做得好。”她表扬苏一杭:“再在他周围给他垫一些吧。”
苏一杭点点头,她一直蹲在病人身边,观察他的呼吸以及留意他的情况。
机舱里也响起了询问机上乘客里是否有专业医护人员的广播,她听出是林逸的声音。飞机起飞前的广播也是他做的,极具辨识性的声线。他也是除苏一杭以外今天航班机组人员里面唯一会说中文的人。
广播结束以后不久,又有同事递过来枕头。
苏一杭接着,没有回头,但枕头入手,触感有些不一样。拿过来发现是商务舱的枕头,比经济舱的要大两号,更加洁白柔软。
她转头,就看见林逸站在经济舱座位的尽头,走道的位置,还弯着腰,显然枕头是他递过来的。
和刚刚广播里同样好听的声音响起:
“把这个垫他头下吧。”
“你来的正好。”站在苏一杭身后的副乘务长看见林逸过来了。
“医护人员找到了吗?”
“有一个,说自己是医生,可是没有带医生执照。乘务长让我过来问问什么情况,需要通知驾驶舱以及给地面医疗打电话吗?”
“情况好像还没那么糟糕。你来帮我守着,我去拿医疗电话。”
苏一杭听见副乘务长离开的声音,接着是另一个沙沙的脚步声靠近,在她背后停下。她知道那是林逸。林逸似乎犹豫了一下,蹲了下来。
他们靠的很近,苏一杭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接触到了自己的脖子。
“病人怎么样了?”
他开口,认真严肃,但因为声音很轻,在苏一杭听起来像是在她耳边低吟,似有一股电流涌过,她下意识朝旁边微微躲闪开来,脸颊被火烧了般的灼热。
她只好用刚好去检查病人情况的动作来掩盖自己的失态。
病人在他们把他移动到地板上的时候似乎短暂性的失去意识了。现在一动不动的躺着,眼睛紧闭,只有胸腔有规律的上下起伏着。
在苏一杭看来他好像是,睡着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好像是br /ostical confusional fatigue(羊癫疯发作后期全身疲劳麻木但是会逐渐恢复意识的阶段),你可以去问问副乘务长需把病人换成侧卧位吗?我在这里观察他的呼吸情况。”
苏一杭带着一点命令的语气一口气把话说完,她其实只是想找个理由把林逸支开。
他再这样蹲在自己后面,靠这么近,过会儿失去意识的人又会多一个了。
“好!”她听见林逸说。
他站起来,苏一杭只能听见衣物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响起渐渐变远,她才放松下来。
没带执照的医生不能直接接触病人,但是他的意见可以作为参考。副乘务长带他来看过,说病人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这也和地面远程医疗中心的人说法一样。客人很快就苏醒了,醒来以后完全没事儿,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但他后续还需要接受治疗。飞机落地以后,打开机舱门,在其他所有经济舱乘客下飞机以前,帝都机场的医护人员先上来接那个病人。
看着远去的担架,苏一杭打趣到:“可以有第一个下飞机的待遇也挺好的。”
“楼上头等舱和商务舱的客人已经先走了。”站在她身边的林逸说。
如果放平时,在飞机停稳以后商务舱的同事都会第一时间通过飞机后面的楼梯回楼上去,好像一秒都不愿意在经济舱多待似的。
所以对于林逸留在这里,有些出乎苏一杭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