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航觉得自己还是见过一点儿世面的。在认识这个男人以前她都一直这样觉得。
那个男人叫爱德华(Edward),中文名叫什么张玉没说,估计是他还不想让她们知道。
苏一杭把这事告诉萌萌的时候,她倚在窗边翘着脚一边刷着指甲油一边用她那糯糯的吴侬软语慢吞吞得说“爱德华啊,我知道啊,他跟我发私信约过我,我没出去。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骗子。“
阳光投进来照在她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布薄薄的纱,有种朦胧的美,很好看。这时候苏一杭相信她是个网红了。
萌萌转过头来看了苏一杭一眼,觉得自己如果回绝有点驳了苏一杭面子,毕竟大家是同学又住同一栋楼,于是勉强答应了:”既然是张玉认识的,那我就见见吧。”
苏一杭也没有见过那个爱德华,只转告了张玉萌萌想吃日料,张玉说爱德华会安排。
到了约定那天傍晚,她们去了楼下。
每天这个时候,楼下都很热闹,说是豪车展都不为过,全是来接人的。如果前几天有人看了一部好莱坞电影,隔几天他就看见电影里面出现的车出现在了楼下也不会觉得惊讶。连大楼里的保安都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一辆超跑开进来,准确停在她们面前。不会是这一辆吧?萌萌和苏一杭同时这么想。苏一杭有点惊讶,这辆车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而萌萌是本来不耐烦的心情突然转变成期待。不负她所望,张玉先打开门从车上下来。萌萌难掩兴奋,拉拉苏一杭衣角,轻声告诉她:“是xxxx”
苏一杭不懂车,没听懂萌萌说的什么。她只是觉得萌萌能够一眼认出也真是很厉害了。
开车的男人也走了下来。
很普通的亚洲人长相,不算帅,但眼睛很亮。一头利落短发,衣着看起来很舒适且得体,个子不高。“萌萌个子挺高的,以后如果他俩在一起,就不适合穿高跟鞋了。”苏一杭得出这样的结论。
张玉给大家互相介绍对方,其实萌萌和爱德华之前已经在网上认识了,所以这个“介绍”只是介绍给苏一杭而已。
爱德华很有礼貌的给她们开了车门,
车很快开到了一家日式餐厅,爱德华选的。据他介绍这家餐厅是他在D市吃过最正宗的日本餐厅。餐厅有点隐蔽,如果不是爱德华带着来,她们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地方有一家日料店。
进了门,马上有一个经理模样的人上来跟爱德华打招呼,看起来和爱德华很熟。他们一行人被领着去了包间。苏一杭确定那个经理是个日本人,听他英文单词的发音就能听出来。D市的日本餐厅很多,但只有少部分有真正的日本厨师。当然,D市的中餐馆有真正中国大厨的也不多。而这家店从门口迎宾到大堂经理甚至到服务生都是日本人,苏一杭完全相信爱德华所谓的“正宗”了。
苏一杭不太懂日料,她最喜欢吃的是加利福尼亚卷,她每次去日本餐厅必点。在D市她特别喜欢一家叫“佛”的酒吧,就是因为里面有很好吃的,类似于加利福利亚卷的那种寿司卷。但是爱德华告诉她,她说的加利福尼亚卷其实不算真正的日料。
爱德华也是个日料爱好者。他曾经休假的时候去日本住了两个月。日本寿司之王,天妇罗之王之类的店他都光顾过。他还特别喜欢去发掘一些小众的店和一些本地人常去的餐厅。他并不喜欢游客聚集的地方。
在聊天中苏一杭知道了他真名叫谭一鸣。
“你名字里面也有一个“一”啊,好巧。”
苏一杭当然知道他名字里也有“一”的原因和自己的不一样。“一鸣”,希望他一鸣惊人吧,来自家人美好的祝愿。不像她。
苏一杭问过吴女士为什么给她取名叫“苏一杭”,吴女士说因为自己喜欢杭州,本来给她改名“苏杭”的,好听又朗朗上口。但登记名字的公务人员友情提醒她如果叫“苏杭”,有时候别人会以为这不是个人,会被误认为是个地址。
因此吴女士临时起意,在两个字之间加了一个“一”。这样这名字听起来更有文采,她沾沾自喜的解释。苏一杭觉得自己连名字都得来得太敷衍。
“我知道东京一家吃omakase 的店,你飞那里的时候可以去。”谭一鸣说。
“omakase是什么?”苏一杭问。
“omakase算是日料的一种料理方式。作为客人你没有菜单,由料理店里的主厨根据当季最新鲜食材来给你准备,他做什么你就吃什么。能做omakase的都是很优秀的主厨,让他帮客人安排也是表示客人对他的尊重和信任。”谭一鸣很耐心向她解释。
萌萌全程不说话,除了一开始谭一鸣问她吃什么,她指了指菜单上两个寿司船,苏一杭一看价格,“好贵”脱口而出。
萌萌白了她一眼,这个苏一杭,她上回已经交代过了,结果现在苏一杭又让她丢脸了。
上一回是指上次苏一杭来找她逛商场,说是发了工资想买一个驴牌,提前让她陪着去选一选。刚好萌萌也想买山茶花奶奶,虽然可能自己需要存两个月工资,不过她也早就打算先去看看价钱。
结果到了驴牌专卖店,苏一杭张口就问卖包的柜姐:
“你们店里最便宜的是哪一款?”
那一刻萌萌有种恨不得找个地洞马上钻进去的打算。回程的路上她好好教了苏一杭以后不要这样说话,当时那个呆子还一直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着,但看她现在这样子,估计当时自己跟她说完她转头就忘记了。
萌萌气得不想再跟苏一杭说话,她也没跟谭一鸣说话,一是想要保持矜持,二是其实不知道说什么。
她之前在网上和他聊天的时候还是有话的,现在见到本人,出乎她意料的满意,反而无法正常聊天了。还有那个苏一杭,一直叽里呱啦问这问那,自己也没机会和他单独说话。
吃完结账的时候,苏一杭好奇的要看账单,看到3000多人民币账单的时候还一直把“好贵”两个字挂脸上,又不是让她付钱。
这让萌萌非常后悔和这个电灯泡加拖油瓶出来了,她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如果可以做电脑后期的话,她想给自己配个“气到冒烟”的特效。
吃完饭出来,萌萌以为谭一鸣要带她们再去酒吧坐坐,连张玉甚至苏一杭也这样觉得,毕竟这样大费周章的把人约出来了,不可能只是为了吃顿饭。
苏一杭初中那年第一次和自己的暗恋对象吃完饭他要送她去车站乘车的时候,她可是磨磨蹭蹭不仅走路速度比蚂蚁还慢而且还说了谎,告诉了他一个比自己平时常搭那路更远的一个车站。
直到爱德华把她们送到了家楼下,苏一杭看萌萌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对方真的只是为了请她吃饭的表情。
她想了想告诉萌萌:“他真是一个君子。”
爱德华是个君子,这是苏一杭为他这一行为找到的一个合理解释。
张玉事后发信息来说,为了照顾萌萌的休息时间定了工作日,谭一鸣其实忙了一整天。他那天早些时候就有些身体不舒服了,所以吃完饭才早早的把大家送回了家。
虽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原因,但是苏一杭还是觉得谭一鸣是个君子,她的直觉告诉她的。
接下来好几天她都没有航班,她的班表上一个xx连着一个xx,班表系统里面xx是休息日的意思。
“好羡慕啊”她在群里问前辈们自己为什么这么多休息日的时候他们都这样说,但苏一杭想飞航班,如果一直不飞,她怕自己把机上安全检查的步骤忘了,这样乘务长有可能给她经理写邮件报告,而这样的后果是,自己要么会拿警告信要么会被送回航空学校回炉再造。
一想到航空学院这个“大火炉”,no,她想都不敢想。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谭一鸣请客。”她突然收到张玉发来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我休息,查我班表啦?”
“你的班表还需要查?是谁把自己班表发群里面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叫苏一杭的混蛋在发愁自己的休息日为什么会这么多。”张玉回她。
那时候还没有发明“凡尔赛”这个网络名词,否则张玉肯定会问她是不是故意在群里所有人面前表演凡尔赛的。
当然张玉这样说也只是为了逗她,她知道苏一杭不是故意炫耀的。
她了解的苏一杭就是这样,如果说人们形容聪明的姑娘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那据她观察这个姑娘的心绝对少了一窍。
“要叫上萌萌吗?”
“萌萌去飞航班了。”
“那不等萌萌航班回来再一起吃饭吗?”
“哎又不是我请客你一个蹭饭的人问这么多干嘛。”
“哦。”
她在地图上查了餐厅地址,就在她家旁边那个最大购物中心里面,于是跟他们说让谭一鸣开车去接张玉,自己搭地铁过去就行。
谭一鸣对购物中心似乎特别熟悉,前一回吃饭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说自己住的地方离购物中心只有几百米,平时吃饭逛街都在那里。
在购物中心里面的餐厅吃完饭,谭一鸣说“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如果在只有他们两的场合谭一鸣这样说,苏一杭觉得自己即使不会像脑残偶像剧里面那样扇他一耳光或者泼他一脸咖啡或茶,也绝对也会学着偶像剧女主角那样跟他说一句:“流氓!”
虽然她不是偶像剧女主角,但那样做会让她感觉自己已经有点接近偶像剧女主角的人设了。她一直在等这样一个跟男人说“流氓”或“xxxx”的机会,如今终于等到了。
可是,在旁边还有个张玉的这种场合,“去我家坐一坐”这句话就明显不是苏一杭本来以为的那个意思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请她们去他家坐一坐。
虽然在苏一杭看来,在餐厅坐一坐和去他家坐一坐没有什么不同,何必多此一举去他家坐。
当然如果那时候她知道谭一鸣家住哪里她就不会这样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