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怎么说来着,有得必有一失。苏一杭得了一个轻松好飞,又有两天停留得以让她好好休息的上海航班,接下去两周就连着飞了五个短途航班。等她飞完第五个航班,几乎是趴在卧室门上开的门,进屋后倒在床上躺尸的时候,她听见“咚咚咚”敲门声。
卧室门还大开着,会这样敲门的,不用看就知道是她室友。
“su,你进门的时候没有擦行李箱滑轮,我记得我上回和你强调过这个问题。还有,你这周没有打扫卫生。”
苏一杭一个鲤鱼挺从床上坐起来:“我打扫了的。”她最讨厌被人污蔑。
“如果你说你打扫了,我刚刚仔细检查过,房间还是不够干净。你记得上回航班回来看见我们用刷子刷地板吗?那才叫打扫。”
“好好好”苏一杭敷衍着,反正她室友又没有在客厅装监控,她可以趁她们俩飞航班的时候打扫,这样她说自己刷了,她们还不是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没刷。她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就又听见室友说:“我做了一个值日表贴在冰箱上,每次打扫完卫生的人要在表格上自己名字下面打个勾并且随时接受检查,检查不通过要重新打扫。”
还要重新打扫?苏一杭听见那最后几个字实在接受不了了。
“我刚刚飞完五个航班,你还要我重新打扫卫生。你知道我这个月有多少个短途航班吗?七个,整整七个,我半条命都快没了。”
本来韩国室友来敲苏一杭的门让她重新打扫卫生是有那么一点愧疚的,但听她这句抱怨,本来的一丝同情也荡然无存。现在的年轻人不仅不懂得珍惜还一点儿也不能吃苦,她没好气的给苏一杭扔下一句“我们主舰队的人每个月至少飞七个短途。”就消失在门外了。
苏一杭盯着空空的门,感觉她室友好像个幽灵啊。而且每一次出现和她说话都没有好事。
“啊啊啊啊啊!”她坐在床上抓着头发大叫,不行,她要赶快搬走。
“你要搬走?”张玉和铮铮齐声问。坐在苏一杭对面的段晓倒是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她们四人此刻一齐坐在张玉家附近那家外劳餐厅里面。段晓和张玉早就认识,而且,她也认识谭一鸣。
苏一杭现在有点怀疑公司的中国女空乘是不是都认识谭一鸣。
“我刚进公司也住在你们那栋楼,室友也是两个韩国人,所以我搬出来了。”段晓说,她的眼睛还红红的。
刚刚苏一杭去张玉家的时候段晓就在哭,因为男朋友的事。段晓的男朋友就是苏一杭在机场待定室遇到段晓那天她口里提到那个。
他之前一直一个人在D市工作,因此段晓并不知道他其实是有家室的,他向她隐瞒了婚姻状况。直到他回自己所在城市休假那几天,段晓接到了一个自称是他妻子的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如今看来他忘了打电话叫段晓起床害段晓迟到那次是故意的,因为他不想段晓飞去I市找他。
完全没料到自己被小三了的段晓哭了好几场,现在眼睛还浮肿着。
“你的前室友不会是我现在的室友吧?”难道真这么巧?
“不是,我以前住25楼。那栋楼里韩国人很多,因为她们在这公司呆的时间很长,又很擅长抱团。如果原本一个卧室的外国人离职或者搬走了,她们就会赶在公司安排新人住进来以前邀请其他楼的韩国人住进来。”
所以如果新人还能搬进有两个韩国人的公寓,说明可能她们性格本身就有问题,其他韩国人都不愿意和她们住。这一点段晓没有说,但苏一杭猜是这样的。她飞航班还是遇到过一些非常好的韩国姐姐,不应该因为某一些人就对整个国家的人有偏见。
“我以前的室友们连话都不怎么跟我说,通往卧室的走廊和客厅之间不是有一扇门吗?有时候她们俩在客厅吃饭,我在卧室,她们会把那扇门锁了,我要出来还必须敲门。”
段晓的语气只像是在陈述一间和自己无关的事,她不像苏一杭一样会摆出一副“我好惨啊你们都来听我说”然后期待别人来安慰安慰她她心情才会好一点的人。她其实很能调节自己的情绪,包括这一次男朋友的事,她觉得伤心,所以哭出来,但并不是来寻求安慰。她找张玉,更像是来告知她们,以后不要像自己这么傻遇到这样的事。
可是苏一杭看她的眼神充满同情,不知道是在同情她男朋友那事还是室友那事,那眼神让她有点不自在,索性转移话题:“苏一杭,你下个航班飞哪里?”
“非洲一个国家,名字忘了,我看看。”苏一杭拿出手机翻找着。
刚出这个月班表的时候她有上网查过,百科显示是个非洲国家。那名字她以前从来没听过,所以前几次在航班上想问问工龄比较长的同事时总也想不起来。
“这个”她把手机举到其他几个人面前,淡黄色背景的班表页面,显示着棕色的英文字母——LOS。
“是什么地方啊?”这是张玉问的,她也想知道。
“哇,苏一杭,你中奖了!”筝筝咬着勺子,笑嘻嘻的。本是幸灾乐祸的语气,可是配合着她的表情只让人觉得可爱。
“这个航班很难飞?”苏一杭想知道这是不是筝筝试图表达的意思,她自己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事就是这个了。
“不是航班的问题。”段晓本就没胃口,索性放下叉子不吃东西了,她自己没飞过这个航班,但听说过,她拿出手机翻出几条新闻给苏一杭看。
“你知道非洲有些国家如今还在打仗吧?这就是其中一个。”她知道这样会把苏一杭吓到,但提前告知她至少让她有点心理准备。如果真的害怕,她还可以装病。虽然段晓自己不会这样做。
要是在平时,段晓会觉得装病逃避航班挺可耻的。航班总得有人去飞,因为航班烂而装病,在她看来是一种推卸责任的行为。可是这个航班不一样,至少,有些事苏一杭应该知道。
苏一杭反而被段晓话里面“打仗”两个字勾起了兴趣,生在和平国家,没有体验过战争的可怕,反倒有一种无知者的无畏。苏一杭有两个缺点,好奇心太重和不怕死,和她即将去做的事情还挺搭。
“非洲,有那么危险吗?”
段晓看她一脸的无所畏惧,觉得再劝也没有了意义。她们要飞的国家尼日利亚虽然在打仗,但飞机所停留的尼日利亚首都拉各斯并没有陷入战乱,真正遇到危险应该也是极小概率事件。
“那就祝你好运吧。”段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