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文回到家,站在阳台上看着林靖宇的背影心中总会生出淡淡的忧伤:一个男人的执着源于一份澄澈干净的情感,不能被伤害,不能被玷污,这世间还能有多少如此简单的情感呢?两年多了,她不是不感动,不是不想拥有,如果没有他,她能⾛过来吗?答案显而易见。但是她内心的情感是复杂的,秦泽宁曾是她世界里的一束光,而这束光的幻灭让她变成犹如抽走了灵魂的线偶,没有了语言,眼睛里再也看不到生机。
“泽宁你让我如何是好?如何安置赋予你的那份相思?如何掩埋你偷走的我那份无法收回的感情?如何剔除你深植在我心里的那一颗种子?如何不让那份思念和痛无可抑制的疯长?”
郁文泪眼模糊,陷在自己伤痛的回忆里。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蓝色盒子,打开一封信,泪雨浸湿了整个苦涩寂寥的夜。
亲爱的文:
我把这封信写给多年以后的你,那时你应该是幸福的。但我又多么的不愿意让你看到这封信,让你永远把我当成是一个拿承诺当作儿戏的人,让你恨我也好过让你面对我的死,你的泪于我而言是无法赎尽的罪,你的笑是我至死都在追随的光,我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想要体会一次爱情的滋味,去招惹了你,而我也因此成为了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混蛋,那时的你冷漠孤傲,就如那独自绽放的一朵莲,静看世间纷扰,不言不语。而你给予我的爱却染满了血一样的红,涌动的热情激起了四海八荒永不凋谢的芬芳。
宝贝,我曾竭尽全力的去爱你?至死我都恋恋不舍,我曾妄想着给你一个家,成为你的岸,让你的心不再漂泊,然而我这副破败不堪的躯体却无能为力,我也曾痛恨上天的不公,为什么我会如此的不幸,但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你是我用了余生的几十年换来的唯一一次幸运,但这样的结局对你而言又是多么的残酷,你能原谅我吗?我是如此自私的爱了你,我希望你是恨我的,在对我的恨意中去收获另一份幸福。
永远爱你的泽宁
郁文吻着胸前的那枚钻戒,任泪水冲刷着未曾陈旧的记忆,眼前浮现出秦泽宁的笑容,耳畔回荡着秦泽宁的话语,依然那样清晰。几百个似被魔鬼吞噬了灵魂与生机的夜里,黑暗凄冷与思念的痛就如一把锋利的刀生生割着她的心,痛到麻木,痛到昼夜混沌,痛到四季凌乱。
在那个春末夏初的黄昏,一树洁白的槐花下,一个女孩凝神眺望着落日余晖,一个男孩凝望着她的背影,这个背影孤独、冷傲、凄然。秦泽宁携着一缕温暖,悄无声息的走进了郁文的生命里,在她痛失双亲和外婆后,秦泽宁就像一束阳光投进了她暗淡无光的世界里,她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她的血液奔涌出一泓暖色。
半年的美好时光,如梦一般惊醒在一场生离死别的悲痛中。秦泽宁的不辞而别让郁文惊慌失措,而当秦家父母找到郁文,告诉她秦泽宁在弥留之际不停的念着她的名字时,她又一次跌入了无底深渊。有哪一种痛能及心爱之人长眠于自己的怀中?有哪一种绝望能及光明散尽后的黑暗?有哪一种寒冷能及心死后的沉寂?
两年多的时光,被思念的痛侵蚀的郁文宁愿选择孤独,不再去触碰情感的温暖,也不愿再次去品尝得到后又恐失去的凄凉。
“泽宁,我把这枚戒指放在离心最近的地方,那是我们的爱情,也是你不曾远去的心,当我聆听着自己的心跳时,就能感觉到你,你从未离开过我的生命。”
走进教堂她的情感可以得到释放,也可以把思念暂时安放在上帝的慈爱里,望着挂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他与众生而言是多么的慈悲,偏偏对她在慈悲和爱中多出了一份磨炼的残忍,七年了,父母的离世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十八岁却要被迫成熟,外婆思念成疾致使抑郁而终,孤苦无依的生活中她像一叶无根漂萍,带给她温暖的秦泽宁如流星般消逝的那样匆忙,她还来不及反应,她只感觉这个世界骤然停止了,停止在了她十八岁的美好时光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离开。然而现实是多么的残酷,她选择在黑暗中沉溺,昼夜不分地清醒着,与食物再无半分瓜葛,她希望自己能够快一点去见他们,然而与她相关的生者怎能视若无睹,任她消耗着生命,最终秦泽宁母亲的一句话让她骤然苏醒:你不是为自己活着,是为了逝去的他们活着,从此,我们便相依为命,这也是泽宁的嘱托。
所以她日夜虔诚的祈祷,希望在天国的光明里秦泽宁一如初见时那般安然无恙。父母和外婆也可安息。
窗外阑珊的灯火在郁文的泪眼中一片模糊,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声使她从悲伤中醒来,接起电话,银铃般的声音飘荡而出:“我的美人!我明天的飞机,两个多月了,想死你了。得赶快回到你身边去,看看我家的姑娘有没有被人抢走?我带了好多布料回来,这次你可得做我的模特哦?一定要美化一下你这个从未被加工过的美人!”
郁文哽咽道:“唉!天地合,乃敢与青绝!不会被人抢走的呦!对你我心若磐石哦!说实话,你不在,我真的感觉到了寂寞,早就盼着你回来呢,青青你几点的飞机?我请朋友帮忙去接你吧,机场离咱们家那么远。”
郎青故作疑惑地问:“你的朋友?哪个朋友?男的女的?难道我两个月不在,你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抢走了?”
郁文不好意思的喃喃道:“哎呀!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林靖宇,他休年假了,有时间帮忙的。”
“噢!”郎青感慨道,“如果真是他来抢人,我双手奉上,为你守了多长时间了?两年多了吧?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没仔细瞧过他呢。好,明天就他了,我得近距离好好瞅瞅,帮你把把关,我家姑娘可不能轻易交给一个我没见过面又不了解的男人,早点睡吧,姑娘,明天见!”
“好,我给他打电话,约一下时间,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郁文挂断电话,愣了一会儿神,还是拨通了林靖宇的电话,富有磁性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更具男人独特的性感张力又溢满了爱的柔软细腻:“喂!文,这么晚了还没睡,怎么,想我?”他微弯的唇角如霓虹般写满诱惑。
郁文顿了一下:“不、不是,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林靖宇扶额浅笑,可以想象到这姑娘此刻那张小脸得红成了什么样子。
“你的忙,我义不容辞啊!说吧!”
郁文的手背左右贴了贴自己潮红的脸颊说道:“那个,我朋友郎青明天回来,想请你帮忙去机场接她一下。”
“没问题!跟我还这么客气?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随时接受你的差遣,没事就早点儿休息吧!”
“谢谢!那,晚安!”
“晚安!明天见!”
爱情有时候来的猝不及防,就如秦泽宁走进郁文的生命里是救赎也是毁灭,原来光明与黑暗只一线之隔。有时候爱情也是天涯芳草寻遍时身畔仍旧与之同行的那个人,慢慢浸润到心底里的那一份情愫更能凝固成恒久的依恋。无论在过去的岁月中经历了多少痛苦的挣扎,在生活中,总有一种盼望,无论是记忆还是情感都可以得到修复,‘历久弥新’深层定义了一种积极和乐观。而对于郁文来说,她的母亲放弃了返城的机会,为了守护爱情而选择留在那个小县城,有人说她浪费了一身诗书才华,有人也说她活的通透豁达。郁文对情感的认知更甚于她的母亲,她也活在自己的爱情里,虽然秦泽宇已经去世两年多了,他终结的生命也带走了郁文的爱情,成为了她这一生的禁锢。
对于林靖宇,她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有喜欢吗?有,但她会为努力想要珍藏的一份情感而去拒绝这份喜欢,有愧疚吗?也有,因为这两年多的时间,林靖宇为她付出的她不可能视而不见,有感激吗?有,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感动,因这个男人的执着与真情而感动。很多时候,情动于感动也会产生爱情,理智且恒久,并不美好的开始也可能会一往情深。
郁文的水眸前是初见林靖宇时的模样:白大褂就如那时她惨白的脸色,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洗衣液淡淡的花香,洁净且清爽。他问郁文的第一句话:多久没吃东西了?你的胃需要休息吗?假如它不需要,你强行让它休息,它就会强烈抗议,结果你感觉怎么样?它跟你是和平相处了还是强烈抗议了?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郁文是心理因素引起的厌食,原本就有胃溃疡的她一周水米未进导致胃出血,治疗及时才没引发更严重的后果。对于当时这位年轻的副主任医师投来的夹杂着询问、不解、惋惜等诸多复杂情绪的目光,郁文只有一种寂静的如死一般的凝眸回视,她不想也不愿意回答。也许在痛苦中死去会好过此时的痛到麻木的感觉吧!
两年多的相处,这位消化内科副主任医师会把他的职责延伸到与郁文相处的每一个地方,首要关注的是她的“胃”,其实爱一个人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心都会体现在细节上,体现在被爱的这个人的需要上,仔细想来,林靖宇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她的心里,她也习惯了这样的一种关系,似是而非、保持着距离。
无法入眠的夜,郁文在回忆着与林靖宇相处的点点滴滴,也许这种让她无法自拔地陷入的温柔与微风细雨般朦胧的情感才是最要命的。林靖宇此刻也是辗转反侧,那片阑珊灯火的深处是郁文浅浅淡淡带着忧伤的笑颜,也是她曼妙身姿摇曳在萧瑟秋风中的孤寂,他用两年多的时间去陪伴她,用心去呵护她,当在她死寂的眼神里再次生出光华的时候,他的眸色也曾湿润过,因这是郁文的心起死回生的表现,也是他盼望已久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