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让不让小雅去BJ？”

　　“嗯？”我一时走神没听清。

　　“如琢，你说，我是不是要放手，让小雅去BJ学她的画？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气，她想离我远远的，不想在家，可她妈，她不想让她走……”

　　我的心一动，说：“如果是她不想在你们身边，我估计也没办法，不过，如果她只是想学画，倒不见得非要去BJ。”

　　吴建国是个聪明到可怕的人，又或者他原本心中就早有定数。听了我的话，他的眼睛亮了：“你三姨，宋宜，可以让小雅去跟她学……”

　　我点点头：“是，不过，三姨隐居多年，拒绝过太多想要跟她学画的学生，我不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愿不愿教，一个愿不愿学。”

　　“如琢，如果这世上能把两个人都说动的，除了你，再找不到另一个人了。”

　　“那，我试试？”

　　“试试，试试，你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他扭开收音机，里面放出音乐，“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们也初步达成了协议，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们这是，交易？”

　　他打断我，很认真地说：“不是交易！你误会了，如琢，这不是交易。”

　　我原本只是开玩笑，但吴建国的认真便突然让我觉得自己狷介了。他求我帮的忙，只是举手之劳，而我求他帮的忙，可不是一件愿意不愿意，还要能不能，办不办得好的事情。如果他不念旧情，他甚至可以不接这件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麻烦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连忙说对不起。在他面前，耍心机，抖机灵可不是好选择，相反，简单直接地道歉，成本才最低。

　　他摆摆手：“你是大灰狼，大灰狼横行天下，哪有道歉的道理，我说大灰狼，你饿不饿？你要吃饱，才不会想吃肉呢。”吴建国是用他的生命在玩笑，而且，一点也不好笑。

　　我故作被逗笑。

　　我还没说他女儿正在我家喝酒等我回去，他的电话就来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电话挂断，我知道他是不方便当着我的面接电话，连忙说：“你忙你的，我可以回家吃饭，小雅还在我家和老余喝酒呢，我说我下来拿快递……”

　　“老余？”

　　“哦，是我丈夫……”

　　他突然有些脸色微沉，踩刹车减速，一把猛打方向，调了个头，又原路返回，一路没再多说一句。

　　回到家，喝酒的两人已经微醺，老余问我碰见哪位熟人聊了这么久，我胡乱编了谎，两人也没追问我快递的事。我给两人热了菜，自己又喝了一碗稀饭，去卫生间洗澡。在水声中，隐约听见有手机的铃声，老余说有我的电话，我隔着门让他帮我接一下。等我洗净擦干头发，出得卫生间的门，我发现老余和吴雅妍一脸肃静地坐着，老余脸色煞白，我的手机放在桌上，正播着一段录音：……我再说一遍，这是最后一次……你说了不算，你亲爹恁有钱，还差我这点吗……我刚才录了音，如果你再来敲诈……

　　见我出来，两人象梦厣一般看向披头散发的我。我往前走了一步，停住，指了指手机：“关掉它。”

　　吴雅妍反应过来，伸手关掉录音，叫了一声：“姐姐……”

　　我平静地看着老余，老余的眼睛里象是烧着一把火，火势从眼睛烧到眼眶，烧到脸颊，烧到脖子，烧到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半天，他扶着桌子想站起来，未果，又跌进椅子里。我过去扶他：“你喝多了，去躺一躺。”

　　他的力气大极了，像铁钳一样抓住我的手腕：“原来是真的，原来村子里的风言风语都是真的……”

　　我咬碎了牙，吐出一句：“余得水是个混蛋。”

　　“他就是个混蛋！如琢，发生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惨笑：“现在你不也知道了？”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我就没打算告诉你。这种事情，很丢脸……”

　　“我不这样认为，你没有错，你应该相信我。”

　　“我以为我可以处理好，我以为，这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老余拉着我：“走，去报警。”

　　我说：“好。”

　　吴雅妍茫然地看着我和老余穿衣穿鞋，拿包，拿钥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余拍拍吴雅妍的脑袋：“小雅妹妹，等我回来继续喝。”

　　我和老余出门，上车，他发动着车子，将车开出车位，开出小区，开到主路，拐向所辖的派出所。路灯透过车窗，在老余的脸上明灭，他握住我的手：“如琢，别怕。”

　　我点头：“我不怕，谢谢你，余栋梁。”

　　我和老余下车，走进派出所，有人高声问：“干什么的？”

　　老余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大声回答：“我们来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