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太懂男人之间的友谊。就象老余和同哥,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得热火朝天,聊的不是国际局势,就是最新科技,要么就扯到几千年前的孔子老人家他的儒家思想是怎么样在汉朝被推崇的,宋朝的政治制度和法律制度其实很先进,经济更是发达。眼看两人已经喝得连妈都快不认识了,我听得着急,决定借着倒茶的功夫,八卦一通。
“同哥,那个……”
“老婆,去切几个橙子来吃。”老余最爱在外人面前耍威风,以使唤我为他大男子主义的面子工程贴金。
我踢开围着桌子流口水的富贵,忍气去切了橙子,咣一声放桌子上,瞪他一眼,转而继续笑对同哥:“同哥,我问你,你们清华的女同学好不好看?”
书呆子幽默起来那也是无敌,只听同哥说:“要好看能考上清华吗?”
“好看的皮囊千千万,有趣的灵魂却万里挑一,同哥,你一看就不是浮浅的人。”
“咦,你哥也是男人嘛,男人都浮浅,浮浅。”同哥实是个闷骚男。
我只得继续问:“哥,你是喜欢好看的皮囊还是有趣的灵魂?”
“当然是两个都要了。”同哥一拍老余的大腿,“妹夫,我跟你说,你运气挺好的知道不,你看我妹妹,又有好看的皮囊,又有有趣的灵魂,你小子……”
“是,是,我娶了个好老婆。”老余使劲点头,但我看着他显然颇不以为然。
我对老余选择无视,继续主攻同哥:“哥,象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没有女生喜欢你吗?”
“当然有。”同哥也有男人爱吹牛的天性,但他惜字如金的特点也让我挠头。
“那你有没有,就是,两情相悦的……”
“有啊,当然,往事,不可追呀……”同哥向后仰坐,神思变得渺远,许久,面色渐渐悲伤又渐渐沉寂,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往事不可追呀……”老余也颇有感概地叹气。
一点眼色也没有,还叹气往事不可追,他追啥?他的那个初恋女友早就结婚生子去了。我怒从胆边生,抬手冲老余的后背使劲打了一掌,直把他打到后卫生间吐去了。
同哥告辞。我牵着富贵送他下楼。
寒风象一只狂怒的狮子,打着旋,扑来扑去,天上的月亮被风洗得雪亮,明晃晃地挂地树梢。我和同哥两人象小时候那样,搂着肩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同哥拍着我的肩:“妹妹,你还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个冬天吗?和今天一样,风很大,很冷,月亮很亮……”
“记得。”我怎么会忘?那年的冬天是我一生中最冷的冬天,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我们最温暖的避风港没了,父母离婚,我和同哥放了学都不想回家,就在街上游荡,象两只孤魂野鬼,只能相互依偎相互安慰相互取暖。那夜的月亮如冰,风如刀。
“你看,不论怎样,再苦,人都是会长大的,就象咱俩……”
“哥,我已经都把以前的苦给忘了,我觉得现在还好吧,生活得还行。”
“可我忘不掉呢,如琢,我知道你,还有我妈,都很关心我为什么到现在还孤身一人。”
“现在不是有白莹了吗?”
“是,她很好,很好。”
眼看同哥的思绪又要飘远,我连忙把话题拉回来:“你和白莹是怎么联系上的?”
“不是你给的联系方式吗?”
“我?”我张口结舌,在脑子里搜索半天未果。
只听得同哥仰头看着天空那轮明月,象梦呓一样喃喃自语:“其实,在大学里,我曾有个女朋友,她很优秀,非常好,但是也非常有个性有主见的女孩,有一次,因为我和她意见不和,吵了一架,当时我气冲头顶,动手推了她一把,你知道吗?我推完她,她惊恐的眼神让我突然惊醒,我的血液里流着我爸的血,有他暴虐的基因,我心里住着一个恶魔,我真的控制不了,如琢,我控制不住自己……如果我没有觉知,我就是他,我会长成我最恨的那种男人,一个恶魔,一个会动手打女人的恶魔……我逃了,我和女朋友分了手,出国,从此再也不敢涉入感情,为了不伤害别人,我只能做到此了……白莹,她最开始给我发电邮是问我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后来变成我问她问题,我有太多的困惑想找个人问,你又是个不着调的疯丫头……”
同哥竟然说我是个不着调的疯丫头,我很气,却又不敢打断他,只得忍气默默地听:“我把自己收得太紧,幸亏有了白莹,如果没有她,在国外,我不知道会不会疯掉,她说她是天使,她是光,有她在,有了光,恶魔自会遁形,消散……我很喜欢她,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现在,我感觉我被她治愈,我终于能回家,我终于能回到咱们自己的国家,我爱你,如琢,我爱我的妈妈,我爱我的祖国......”
同哥情绪上来,伸着双臂,一副拥抱全世界的样子,每经过一棵树,都在扑上去抱住亲吻,他是把每棵树都当成是大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