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把我从深深的睡眠中惊醒,我挣扎着,象一个气球,从深深的海底被带出海面,在出水升空的瞬间,迅速地膨胀,炸成了碎片。半晌,我的神识才逐渐回拢,汇聚成形。
我抓过床头的手机,喂了一声,对方标准的机器人广告音,开始自顾自地推销某某地产,我气极,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挂掉电话,又扎进枕头。在我又将沉入深海之际,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我一机灵,坐起。摸到眼镜戴上看表,下午五点钟。我彻底清醒。
我从床上爬起来,奔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套上衣服,拿起车钥匙,迅速出门。
经过酒店外面的花圃,我顺手掐了几枝开得正艳的月季,几枝三角梅,摘下手上的皮筋,扎成一朵花束,披头散发地上了车。
温暖的海风,湿润的空气,路边高大的椰子树结着沉甸甸的果实,象是在向澄澈的蓝天虔诚献祭。连绵的山忽近忽远,明晃晃的太阳在绚烂的晚霞里将坠未坠,在一望无际的海面洒下粼粼金光,极目望处,水天一色,间或有鸣叫的海鸥乱飞,涛声阵阵,浪头飞溅在黑丛丛浓郁郁开着各色繁花的绿色植物之外……
我开着车,在环岛高速上疾驰。
三亚的凤凰机场不大,我把车停到停车区,连跑带走赶到到达厅,便听到报航班到达的播报,三三两两的游人已经从出口鱼贯而出。我抹抹额头的汗,抓着栏杆,认真地打量每一个从面前经过的男人。身边和我一样接机的人,相继接到了他们要接的亲友,大家欢叫、寒喧、拥抱。而我却等得望眼欲穿嗓子发干,直至出口再无游客出来,也没有接到我要接的同哥。我的目光在大厅里逡巡,来来去去的人无一在我身侧停留,我看着怀里已经有点焉掉的花,摸摸兜里的手机,刚刚下去的汗意又上来了。这个假美国佬儿只给我发了航班信息,没有给我留电话!
有个男人拉着一个箱子在大厅里转悠了一圈又回来,有意无意地围着我转了两圈。我立刻察觉,也连忙回看过去。男人很高,身材挺拔,衣着简单清爽,棱角分明的脸上星眉剑目,眼镜是无框的,显得既儒雅又透着成熟的沉稳和令人不敢靠近的冷酷气质。看见帅哥我下意识地害羞,但我顾不得,一边抠眼屎拢头发,一边仔细打量,把眼前的这个人和我印象里的那个人做比较。他察觉我在看他,也再次转回来。两人相互犹疑着对视一秒,再转头看看四周,又四目对视了两秒。我感觉我们再这样来来回回地瞄来瞄去,就可以当场跳探戈了。可我实在不能把眼前的这个形貌与气质兼备,气质与气度皆俱的帅气男人与我十几年前的记忆和电脑里存着的照片联系在一起。记忆里的男孩害羞青涩,电脑里的那个只知学问不重形象的男人,不是头发被风吹得乱篷篷象个盲流,就是咧着一张大嘴在实验室里笑得呆里呆气。这是同哥吗?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