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是文如琢吗?”
“是,我是。”
“别紧张,我们想来找你了解些情况。”年长一些的警察察觉到了我的紧张,笑了一下,以示安抚。
我退后一步,请他们进来,坐到他们对面,老实地等待他们的问询。
“你认识李建才吗?”
“认识,他是我的房东,这个房子就是他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一边回忆,一边跟他们说。
我说到一半,张警官打断我,从文件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指着照片问:“你说的杨姓司机是他吗?”
我看一眼,点头:“是。”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变得严肃:“你们在路上,他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或是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我莫名其妙:“没有......我不知道,只是在中途,他要求去镇上吃饭,在镇上,他用方言跟一人说了半天,后来他说他有事要赶回去,我最后是坐李建才的货车过来的。”
在做笔录的杨警官抬起头来:“你很幸运。”
“幸运?”我更是摸不着头脑。
“我们接到群众报警,打掉一个拐卖妇女的犯罪团伙,经过我们一系列营救和指认,犯罪嫌疑人之一,就是他。”张警官指了指桌子上的照片,“其中两个和你的遭遇差不多,单身出来旅游,租了他的车......”
我听得一身冷汗,失声道:“那李建才也是其中之一吗?不可能,我可以作证,他人很好,一路上很照顾我......”
张警官抬手,示意我冷静:“关于他有没有参与犯罪,我们会进一步调查。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说着,两人起身,我也连忙站起来,送他们到门口。打开门,却与正要抬手敲门的李嫂打了个对脸。李嫂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看一眼我,又看一眼我身后的警察:“啊,你有客人?”
张警官冲我点了点头,又冲李嫂微微颔首一笑,带着杨警官走了。
李嫂把饺子递到我手里:“我刚包的,趁热吃,你大哥说回来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咱们先吃,不管他......孩子们已经吃完了,正看电视,小亮说他一会儿下来让你给他辅导作文......你上次教他怎么用成语,写的作文被老师表扬,他可高兴了,说你教得比老师有趣......你吃,趁热。”
对于走掉的两名陌生男人,李嫂毫不在意,只在意递到我手里的饺子合不合我胃口。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对我这里人来人往的情况见怪不怪。自从我来,我这里不但是如磨和周医生的落脚地,也成了他们的朋友和同事的交流地,家里来个十个八个人是常有的事。她一个本地人,土生土长几十年,竟然没有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的朋友多,令她怪羡慕的。
我看着她,心事重重地拿起筷子,门外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周医生拎着钥匙,背着他的背包。衣衫褴褛如叫化子般推门而入:“好饿,我闻到香味了,是饺子吗?”
他一瘸一拐进门,一瘸一拐地放下包,洗手,坐到了桌子前,伸手捏了一个饺子扔嘴里:“唔,好吃,好吃。”
我指着他:“你受伤了吗?你的腿怎么瘸了?”
他埋头进碗,捏着饺子一口一个:“唔,我在乡里行医,有人抬去一个女病人,难产,送来时瘦得皮包骨头,眼睛快瞎了,身上有旧伤......那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很紧张......我去检查女病人的眼睛,女病人只哭着要我救她......他们很警觉,孩子一生出来就强行出院,我拦不住,就报了警......后来,那家人带了几十个人把卫生所围了,扬言要打死我......幸亏我跑得快......唔,差一点就吃不上饺子了......”
我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什么是我?”周医生莫名其妙,却又在我关心的目光中升出一丝豪迈来,“可不就是我!你不知道,我一报案......”
这些情况我已经听张警官讲过,所以我虽一边故作吃惊地听,一边暗暗地观察李嫂。只见她听得连声惊叹:“有这事,这里山区的人穷......如果不买,就得打一辈子光棍......”
我冷了脸:“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做这种事,丧尽天良!”
李嫂冷不防被我抢白,讪讪地红了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是穷闹的......”
我找出药箱,咣地放到周医生脚边,蹲下,小心地帮他清理伤口,柔声道:“你也是医生,救别人也得爱惜一下自己。”
周医生受宠若惊:“如琢,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哎哟,你手重了,重了。”
李嫂捂着嘴笑,很识时务地端着空碗拉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