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我嫁给你了，又生了一对龙凤胎，老头儿可高兴了呢。”温晚鼻头一酸，她知道，爸爸只是想让她过得好一些而已。

　　“那你……”

　　“我是他的大女儿，我也有过公主一样的生活，可我不能每天都是。我总要学着长大，因为我是姐姐，我要比别人更快的长大。他总是要我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明白常人三十岁才能懂得的道理，我可能理解的并不好，有时也会曲解他的好意。但是我活的好累，我为什么要在原本无忧无虑的年纪里变得心思深沉。他的控制欲，真的很强。长辈们对我的意见从来都是以建议的形式出现，在我眼里没有分别，只要我做的不够好，就会变成我的毛病、我的错误，免不了的又是一顿数落。后来我习惯了。他们说的对，如果我没毛病，谁会骂我？如果我没犯错，谁会骂我？”

　　“你从来没有和我讲过这些事。”沈濯清捋顺着她的长发，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

　　“知道这些事干嘛，我能做到在你面前最好的样子，就是平常的每一天了。再好，你也别指望了。”说到这儿，温晚回头看看沈濯清，笑了，“你知道吗，为了让一个人开心有多难？”

　　他摇摇头，以他的身份，从来不需要刻意去讨好谁。

　　“我去姥姥家的时候，我都表现得特别乖，甚至有些时候我还会讲笑话、唱歌给她听。我真的是看到她开心了，我就跟着开心。其实我自己明白，我这不是孝顺。我太害怕她的愤怒再次因我发作，我想我尽力哄着她一点，或许她就高兴了，就不会骂我了。那些难听的话总是含沙射影着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是话里的刺，只对准着我一个，因为你是孩子，而他们是长辈。”

　　温晚又回头看了看正在把玩自己头发的沈濯清，他认认真真的听着妻子的话，用心感受着她的童年。

　　“长辈们总是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的位置上，他们觉得你需要他们，这是他们的价值。在成年以后的我看来，这是一种病态的控制。孩童年代的我是需要，但我不需要的时候会更多。这一辈子那么长，故事那么多，爱的人数不胜数，可是最后却只有小小的棺椁盛着燃尽的骨灰，还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所以我说，人这一生原本就应该是一个人，就算再爱也没有办法，也不会感动天上的神仙再为你续一世。最多，他们会出现在你的梦里……我从来都没有梦见过我的爸爸妈妈。”她苦笑道。

　　“你现在这么幸福，应该也是他们心之所向了。”

　　“那肯定的。”她眼里亮晶晶的。

　　温晚知道爸爸妈妈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好的，所以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可以让父母满意了。

　　自己为人父母之后，从前爸爸妈妈那些理解不了的举动一下子就都说得清了。温晚并不觉得自己对父母心怀愧疚，因为她的童年里总是萦绕着那些让她不快乐的事。她试图改变，却被身边的人看作是精神病、看作是一个笑话，然后又她试着改变自己……在这一路上，她也失去了很多。

　　“每个人和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又怎么能活成他们希望里的样子呢？再或者，他们想把我变成他们的延续，然后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人说，过日子不可能不吵架，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多深的怨恨要举着菜刀吵架呢！真的过不下去，又没有勇气去离婚，这些人真可悲。说到头，我自己到了这番年岁，也没有那些人过的糟糕。”

　　“所以你对孩子们的事从不过多的问？”

　　“念慈川慈都二十岁了，已经长大了。这个年纪的他们应该学着自己对自己做出的事负责，也应该学会判断这种事该不该做。咱们做父母的如果参与的太多，真的不好。”

　　沈濯清点了点头，他认同温晚的教育方式。

　　“今年，要不要回去看看？”温星云和裘珮玖已经去世六年了，温晚从来都没回去看过，沈濯清这次绝对是试探着问的。

　　“不了。”

　　“为什么啊？你刚才不都把话说出来了吗？心里没有缓过来一些？”

　　“缓过来？”

　　“别这样，对自己爸爸妈妈还这么记仇？”

　　“这不是记仇，我真的不知道回去干什么？回去面对着那两座碑我说什么？我说我过得很好，请他们放心吗？着实没有这个必要。这六年我没有梦见过他们，我心里也没有愧疚，我每一天都过得踏实。”

　　“我怎么从来就没有感觉到你和他们的关系是这样的呢？”

　　“因为在他们眼里，你是外人。”

　　沈濯清很震惊温晚会这样说，他觉得他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他是温星云裘珮玖眼里最好的女婿。

　　温晚回头摸了摸他的脸：“家丑不可外扬。他们那么喜欢方濂洲，也没用。在这件事情上，你和他一个待遇。我的父母在外人面前为我留足了面子，他们从不当着外人的面骂我，可是面子又不值钱。”

　　“那你，就没和二老谈过？”

　　“没有用。”温晚突然笑的很灿烂，因笑意而挤出来的泪挂在眼角。

　　沈濯清讶异的看着温晚，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里温晚有多奇怪的举动，在这一刻也都能说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