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并不喜欢物理。
这不是什么引以为奇的事情,对于初中生来说,大抵都会有一些自己并不喜爱的或擅长的科目。
可是我的母亲却不这样认为。她总是希望我去当一名医生,而医生多是擅长理科的(刻板思维吧),就像我的已逝的兄长一样。他去援藏了,仿佛就在昨天,他还是笑靥如花,与我们音视频通话,就在BJ下了一场大雨时——那雨好像永远也下不完一般,整个大地都是嫩灰色的,我们所收到的只有一盒父亲从机构里默默带回来的一个沉甸甸的盒子。
我只静静地捧着。粗糙的盒面,深褐的,好像那就是我的全部。
他的确是我的全世界。我在所有家人中最爱的人。一个无论我坚持什么梦想都始终支持我的男人。
我径自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只抵抗物理,非常抵抗,本来100分能考到95分的题,我最失魂落魄的时候能掉到才刚及格线而已。我的物理老师是一名年级不到三十岁的嘴皮很利落的老师,平时比较傲娇,但常常是刀子嘴豆腐心。学业水平考试下来后,她先是把我痛痛快快地教训了一通,然后去询问我是否有家庭状况,或什么心理障碍。“这么好的学生——怎么掉分这么快呢?”
而我只笑笑,抿着薄薄的嘴唇摇摇头。哥哥是我禁锢在心底最深层的甜蜜回忆,也是我的软肋,我最后一道防线。而我出门时,听到教育主任与物理老师交流:“她平时也这样吗?还是问问家长……”“她平时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学生!大概是家教的问题……”
还是不要经常提起他来吧!听着黛色与素白花格相间的板鞋,与地面上的白瓷砖轻轻碰撞的声音,我暗下决心。尚处青春年华,这些事情综合拌匀后成了我的心事。
而改变我的,正是那样一个与世界交手的相似的雨天。
中考后,我喜欢听雨点打在透明雨伞面的声音。就像喜欢盛夏浓绿流油的树叶后栖息的蝉鸣声,还有哥哥欢快的笑声与他交错相撞的银耳环的声音。那雨在伞面上缓缓流淌过,宛如我用水调和得太过的丙烯颜料流淌在油布面一样。
母亲发现我后槽牙有一小块发黑,便大呼小叫地让我自己去医院诊病。
我只轻轻一笑,几乎感受不到嘴角的搐动。
医院里总有一股双氧水的浅浅的味道,空调扇面吹来的平行的风,让我几乎想打一个喷嚏。我急忙在口袋里翻找手帕纸。但当我再次抬起头来,我看见牙科门口的一名医生。
准确来说,首先吸引我的是他的声音。
那种低音炮,磁性太为过,更像是那种黑胶唱片里传出的感觉,但语气又很温柔,显得音调柔和明快不少。如果当时有一面镜子,我一定能看见,我的瞳孔是放大的。况且我的心也是无规律地乱跳起来。
他的声音太像哥哥了。
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听过这种声音了!
我竟然拔起脚来向他走去。
近了,越来越近……我的视力良好,能清晰地看见他刚修过的鬓角上,一根根分明的纯黑的发碴。他的耳朵不大不小,耳垂上没有耳洞——可我总能幻想出来那廉价的银色耳环在上面叮啷作响的声音。他的眉形很锋利,眉毛稀疏又长,有种颓废的亚洲成年艺术家的感觉。眼睛很大,睫毛扑闪扑闪的,却只衬得俊美不少。他戴着口罩。
而他也正向我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