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宇升先生醒了？”乐正卿也转过头来看我一眼。

　　我耸耸肩，立刻掏出手机来拨打父亲的电话，却听得病床边发出闷闷的“呜呜”声，他的手机设置成振动放在床头了。

　　我奇怪极了，那人跟父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把他叫出去了还不通知我一声？

　　“谢谢啊。”乐正卿留在病房里，我迅速出门，站在走廊中央向四周望，只有推着兮兮作响的小车子的护士。“和你一样大？”我回头看了乐正卿一眼。他看上去应该要比同龄人大一些，那也就是说对方在25到30岁左右？

　　我的意识清晰，却又朦胧起来。恍惚中看见医院的墙壁上映着一个高大的影子，手里捧着一瓶漫雅的雏菊，那玻璃瓶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他”的身子转向我这里，正朝着我，或蓝或绿的大褂下摆扑簌簌地飞起，又下落，像潮汐卷着记忆翻涌过来，来时之迅猛，去时之蚕息。

　　“Daisy——”

　　“他”叫着我的名字。

　　我瞪大眼睛，二话不说地回到病房，牵着乐正卿的手想向电梯走去。

　　乐正卿的表情却很奇怪，像是看到什么超自然现象，他的眼睛不解地眨一眨，伸手指向父亲隔壁的床位。

　　“怎么了？”我也看向那张床。

　　是胡曼提待过的地方。现在依照他的话，已经办理好出院手续去上班了。此时一名护士正在收拾他的残局，那张信息卡还在床头上贴着。护士撕掉它，开始消毒。

　　“这里……曾经有一名病患叫胡曼提？他是胡须的胡，曼妙的曼，菩提的提吗？”

　　“啊，是啊。怎么了？”胡曼提是个独特的警官，给我留下印象不浅。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待在过这里吗？”“反正我见到他时，是在今早。”我乖乖回答，包括他醒来时做的夸张的举动，连同他认识冯法的事情，都告诉了乐正卿。他的表情更凝重了。

　　“胡曼提……他长得很壮，有着抽烟喝酒的不良嗜好，说话总是带着情调，眼窝像一个欧美人一样深，不笑的时候容易让人联想起狼？”“不然呢？到底怎么了啊？”介绍很详细，和我第一次见到胡曼提是相似的感受。我歪头看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总感觉……”我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这个医院里不会有两个胡曼提吧？”

　　“什么？”

　　“就在前天，也有位同名的人，过来找我补牙。”他的眉头蹙起，眼神迷离。

　　“前天？！好像不是吧，我记得虽然他的床铺上一直拉着帘子，但前天一整天都是有人躺在上面的。”

　　乐正卿脸色煞白，牵着我向电梯走去。

　　“喂喂，发生了什么啊？那个人帮你解决问题的同时，不会也在我父亲旁边住院吧？”我看过不少奇幻的小说，并且相信科学社会主义，闹鬼不可能。我只是感到难以置信，竟然还有人敢冒充警察？

　　“这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善类，他的牙像是被人打断的。怪不得，他说他跟倪瑞雨认识，还不遵守牙医的嘱咐。”“所以呢？你的那个胡曼提是假的喽？反正我接触他一阵子……哎，跑慢点……他应该就是一个标准的警察。”我气喘吁吁地跑在林荫路的树影间，他停下来等等我。

　　“那个……我们就不能先找一下我的父亲吗！？”我拉住他的手，这样有安全感。现在就像是在破案，好有意思！

　　“补牙的胡曼提大体就是我们要找人了。”乐正卿下臆测。“啊？”我脑内开始涨起许多疑惑的泡泡，“你怎么知道？为什么不是别人啊？你去哪里找他？”

　　乐正卿停住脚。

　　“冯傲，其实……”他转过身来，直视我的眼睛，“那天我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这是他帮我解决问题时，我才想起来的。”

　　“真正的胡曼提，应该也认识我。”

　　嗯？

　　怎么越来越乱了。

　　“那天他先是给倪瑞雨打了个电话，佯装一位酒场大亨想品尝她的手艺。然后熟门熟路地进了s-around，见了倪瑞雨之后，就厉声说自己是警察，还亮出了证件，说他跟我是十多年的朋友，倪瑞雨的事他听闻了，简直是人心作乱。借着倪瑞雨法律意识不高，他胡编了几套类似案例的处理方法，还有模有样的，吓得她赶紧联系家人放过我了。之后我跟‘胡曼提’经常在倪瑞雨面前谈话，伪造他们关系确实很好，他的确是警察的后戏。倪家就这样断了死缠烂打了。

　　“他在介绍自己身份时，摸过我的头，又义气凛凛地指责倪瑞雨。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曾经跟冯法报过案，也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实习警官这么做。我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个警察叫了他的名字，就是‘胡曼提’。

　　“你说他记得你哥哥，还描述出来‘冯法’长什么样子。其实那个时候是我去接见的他，只不过用冯法的名字回应的。那么说，真正的胡曼提，应该能认出我来才对。”

　　“可你长大了啊，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吧。”我默默提出bug.

　　他笑了，从兜里掏出一只黑色的口罩，上面还有酒吧里的烟味。

　　他轻轻戴上。

　　“冯傲，连你也忘了吗？我小时候的样子跟现在差距大吗？”

　　怎么会忘！

　　我呆呆地看着。

　　你还真没怎么变啊。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就是因为怀疑他，我去酒吧才戴的这个口罩。”他摘下来，“我总觉得，你父亲这件事，应该还与冯法有关。所以他回去找你。”

　　“走吧。我可是有他的电话。别忘了，我是会把患者电话记下来的医生噢！”

　　叮咚。

　　“三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是熟悉的房间。我走几步，停住了。

　　古龙水味淡了呢……我翘起鼻尖。

　　乐正卿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电话声响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