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莆一来到楼下,张佳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双手抓住林旭的胳膊,说:“看把你紧张的,又不是第一次来。”
林旭擦了把脑门,长舒一口气,说:“你不知道,我一见你爸妈,尤其是你爸爸,就大气不敢出的。”
“那是你来的少,以后,你多来,就习惯了。”张佳一脱口而出。
“这可是你说的。”林旭顿时眉开眼笑,他牵起张佳一的手,两人迈着大步出门。
车子开出去好一会儿,张佳一方想起来问:“咱们这是去哪儿呀?火车站接你的朋友吗?”
“不是,”林旭看着前方,笑着说:“怎么想起来这个了?”
“我看你是向火车站的方向开,以为又是你的哪个朋友来呢?”张佳一眼睛向窗外招着。
“你等会儿再看看。”
很快,车子钻过中原路地下遂道,没有向火车站方向拐弯,直接向前开去。穿过二七广场,再前行了一段路,转过了几个路口,才在路边缓缓停下。
张佳一下车看着,这里的街道和市区其他的小街道一般无二,店铺林立,人员繁杂,稍稍的区别在于,人群中老人孩子比较多,他们穿梭其中,不知究竟。
林旭也不多说,只是拉着她的手,沿街边的人行道,往前走着。
渐渐地,在人行道上,有卖儿童吃食、玩具、饰品的小推车出现,三三两两牵着孩子的大人在围着购买。
张佳一以为是到了一个游乐场,却见路边现出块巨石,上面写着“郑州商代遗址”,方才明白过来。
前面是郁郁葱葱的一道土墙,约摸十来米高,有台阶通往上面,蜿蜒着伸向远方。在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里,土地已很难看到,何况是如此高大如此长度又树木阴翳的土墙,可不是孩子们的天然游乐场?
作为土生土长的郑州圈子里的人,张佳一何偿不知这处历史文化遗存?自小就听老师们反复的讲,但实地登临遗址,实话实说,她还真就是第一次。
她不明白今日林旭为何专程带她到这里来?难道想像小孩子一样在这里玩耍?她不禁边上台阶,边看着林旭。
林旭明了她的意思,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笑着,更拉紧她的手,加快步伐,两人小跑着来到城墙顶部。
上面更开阔了,一眼望去,宽处大概上百米,窄处估计也有十米上下,不断的伸展着,伸展着,看不到头。
城墙上树木杂草甚多,一下子隔开了城市的喧嚣嘈杂,丛林中鸟儿的叫声就显得份外悦耳。
在这阳春五月的时节,在这片闹市中的净土上,人们尽享周末放松惬意的时光。孩子们嬉戏打闹,追逐赛跑,老人们缓步慢行,或停或靠,年轻人有在林间锻炼的,有在树下看书的,有聚拢在一起聊天的,也有像他们二人一样,手拉手左看右瞧的……
张佳一笑说:“原来这上面也是个好去处,我一直以为它只是道土墙,就没想着来。我们在这里游玩一番也挺好的。”
“那就走会儿?”林旭眼睛看着她。
“走呗。”张佳一调皮的一笑。
两人沿着城墙中间的小道一直走着,一路上分花拂柳、拈枝赏草,自在的很。张佳一想起在嵩山看红叶时的感触:关键不是看什么风景,而是和谁一起看风景。
现下,虽说城墙上漫步也够闲适,但要说它是令人惊艳的景致,倒不至于。关键在于,她是和林旭一起,那么,再平平常常的树木花草也瞬间可爱起来,再曲折难行的路也觉得平坦起来。
两人手牵着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信步走着。
不知不觉间走得远了,道路越来越狭窄,人员越来越稀少,倒是树木更加繁茂,高大的树阴投射下来,遮得四下里清凉如水,在五月里上午的阳光下,在这一方天地里行进,身边伴着林旭,张佳一觉得:甚好,甚好。
她感慨的说:“没想到,咱们郑州还有这么个好去处,我之前光想着,不就是一道土墙吗?有什么看头?虽然说它历经3000多年的风雨屹立不倒,确实是个奇迹,但我固执的认为它的研究价值远胜于观赏价值,就没想着过来看看,谁知道在这上面,走一走,看一看,感觉着实不错呀!”
“那是,不然我会带你来?咱跟着文化人呆久了,也要变得文化起来,商城遗址应该是咱们郑州最古老的地面文物了吧,多厚重,多有沧桑感,在这上面多走走,咱们也沾沾历史的光。”林旭高昂着头,自美的说。
张佳一斜睨了他一眼,说:“嗯,小嘴还挺能吧嗒,有进步。好吧,好吧,给你加分,你这也算是个儒商了。”
“嗯,肯定算是了,你是儒,我是商,可不就是吗?”林旭紧搂了她一把。
“哎,对了。”林旭说:“你不知道吗?商人,商人,就是从咱们郑州起源的,说的就是商代的郑州人大多都是做生意的,后世就将做生意的人统称为商人。”
“是吗?这我倒是不知道。”张佳一一脸不可思议,“老听说郑州又叫商都商都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呀!”她恍然大悟。
“看吧,也有你不知道的。今天,我可当一回老师。”林旭开心的拍打了下身旁的枝叶。
“嗯,嗯,你可当回老师了,林老师,林老师。”张佳一连连叫着,林旭开怀的笑着。
“话说回来,我家原来就在这儿附近住着,我从小没少爬墙,还经常和小伙伴从上面滑下来,弄得满身都是土,我妈没少骂我。”林旭来来回回看着四周,估摸着位置,说:“现在都拦上了,看不到土坡了,也不让滑了。”
“那是,再滑墙要塌了。”张佳一说:“说起来,我们两个脚下走着的可是3000多年历史呢?可不能这些土都让你们扒拉掉了。”
“听说有3600年,小时候不懂,现在大了,懂了,不会去破坏它了。”林旭小心的分开树叶,踮着脚,四下里张望着。
“噢,那里,我记得有块突出的地方。”林旭的手指着一个方向,张佳一看过去,果然看到,在一片杂草间,有一个小土墩。
林旭从手中提的纸袋中拽出两张报纸,平铺在土墩上。
“噢,我说你怎么掂个袋子?原来是早有准备呀!”张佳一帮他把报纸抚平。
“带你出来玩儿,我能不想好吗?”林旭笑着将她按在报纸上,自己也并肩坐下。
“累了吗?”林旭转头看着张佳一,张佳一的面色红润,尚无汗渍。
“不累,这点儿子路累不着我。”张佳一看着他傻笑。
“那就好,”林旭握着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说:“佳一,带你来,一是让你看看我小时候玩乐的地方,二是,我想在这里,这个既有厚重的历史又承载着我快乐回忆的地方,郑重的向你表达我的歉意。上次说好的要看你的演出,我却没去成,让你失望了。”林旭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张佳一的眼睛。
张佳一使劲握了握林旭的手,说:“看你,你又不是故意的,我都把它忘了,你又提起。我是那不通情达理的人?”
“我明白,我明白,你不是,可我不是过意不去吗?”林旭抬起握着的张佳一那只手,放在嘴边亲了下。
“还有,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是……”林旭顿了顿,接着说。
“还有?什么事儿?”张佳一好奇地问。
“再有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生日当天恐怕我不得空儿,就想趁着今天,提前为你过生日。”说着,林旭俯下身,从纸袋里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个小纸盒,打开来,竟是个小巧圆圆的蛋糕。蛋糕中间雕刻着一朵粉红色的奶油花瓣,花瓣旁边插着个卡片。
林旭将卡片取下来,递给张佳一。
张佳一展目看着:花前月下人相逢,花好月圆人长久。花月年年有,岁岁花月在!她“扑哧”一笑,说:“这也不押韵呀?”
林旭将一支蜡烛插在蛋糕上,说:“就这,我也是想了好长时间才想出来的,看在我动了心思的份上,可别取笑我。”
“不会,我哪会?只是……”张佳一直觉好笑,却见林旭点燃了蜡烛,双手捧着蛋糕,等着她吹。
她将嘴凑过去,只一下,就精准吹灭了,迅即,她闭上眼睛,双手合什,默默在心里许了愿:但愿人长久,终不负流年。
林旭将蛋糕放在报纸上,取下蜡烛,拿切刀切下来一块儿,用托盘接了,递给张佳一,说:“一一,给你。爸爸说了,我家接下来只有两件大事,一是东区的项目,二是在东区做不成的眼镜批发市场,在杜伯伯的建议下,准备挪到北三环去。这两件事只要进展的七七八八了,他才考虑我的终身大事,并允诺我,到时候,随我的意。一一,你等我,我会尽我的十二分力,推动项目落地,推动市场落地,完了以后,第一时间把你迎娶进门。”
林旭的目光充满了坚定和向往,张佳一不由得点头说道:“好的,我等你,我一定等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里对你说这些话吗?”林旭一边给自己切蛋糕,一边说。
“为什么?”张佳一端着蛋糕,等着林旭切好。
林旭将一块蛋糕拨拉到托盘里,端起来,双眼看着张佳一,说:“这里历经3600年仍然模样不改,象征着我对你的爱,不管经历多少的风雨,矢志不渝!”
张佳一自来看的小说或电视里,一向都是女人对男人,说着海誓山盟永世不变的话,如今听到平日里爱撒娇卖萌的林旭,一本正经地说着如此深情款款刻骨铭心的话,她感动的无以复加,眼圈跟着红了,说:“林旭,遇上你,是我多大的幸运呀!我也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林旭将脸慢慢的凑近张佳一的脸庞,含情脉脉的看着,说:“什么意思?”说完,他嘿哧嘿哧的笑起来。
张佳一一个拳头过去,说:“你这坏蛋,就会破坏情绪。”
“哎,张老师,咱这态度怎么了?怎能叫破坏情绪呢?咱这叫不懂就问,真的,你最后一句我没听清,什么意思?”林旭用肩膀轻轻的扛着张佳一,撒娇央求道:“说说呗,张老师,张老师,你就说说呗。”
“先吃蛋糕,吃完我说给你。”张佳一被闹的哭笑不得,林旭这一招算是让她无有招架之力。
林旭三下五除二的将托盘里的蛋糕吃了,张佳一让他将剩下的也端起来吃了。
两人吃毕,站起来,将报纸和杂物一并收了,放进纸袋里,张佳一才将“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的意思说与林旭。
林旭听罢,笑得眼睛都挤成一条缝了,露着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得发亮。
他一把抱起张佳一,原地转了几圈,大声说:“张老师,说话要算数,你可是在这几千年的城墙上说的,这树,这花,这草,这城墙可都听着呢!”
说了几遍,他犹觉得不够,又将双手在嘴的周围,圈成一个圈儿,往远处喊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这是张老师说过的话,城墙老先生,您可是听见了啊!”
张佳一也学他的样子,大声喊:“哎,听见了吗?老城墙,你听见林老师的话了吗?”
两人喊了几番,嗓子累了。
林旭说:“走,一一,我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摔得最厉害最狼狈的地方。”
“走,”张佳一随了他,一路小跑着。
林旭带着她,在城墙上左拐右跑,一会儿说这里他摘过酸枣,一会儿说那里他扒着树衩登高,这里坡陡,当年滑的最畅快,那里草深,曾不心跌过跤……
张佳一陪着他看着、回忆着,童年时的林旭在她脑海中肆意地奔跑着、投入的大笑着。她再看看身边林旭雀跃的表情、生动的面容,说:“林旭,什么时候你将相册拿来,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模样。”
“怎么?你想从小就爱上我。我给你说,不是我吹,咱小时候也是个人见人爱的俊俏小儿郎。”林旭满脸骄傲。
“我信,我信,你肯定是。”张佳一从心底认可。
“真的,你信了?”林旭转头看着他,戏谑的笑了,说:“你可真好骗,我骗你的。你想啊,咱们小时候都是以成绩论英雄的,我学习成绩一直不突出,怎么可能人见人爱?逗你玩儿的。”
“我相信,你肯定人见人爱,你就是人见人爱。”张佳一拉住他,认真的说。
“一一,你……你……你让我说什么好?你这是慧眼识英雄呀,你是伯乐呀,是我的伯乐。”林旭大笑着说。
张佳一听出他又在取笑她,狠劲儿地掐了林旭一把,林旭“嗷”的一声叫出来:“谋杀亲夫了,张佳一,你要始乱终弃了,你还我青春,还我人见人爱。”
两人打闹了一阵,已到中午吃饭时间。城墙上的游人和孩子走的差不多了,他们也牵着手下来。
由于才吃了蛋糕,二人并不饿,也不急于找饭店,只在街上闲溜达着。
“哦,一一,前面不远就是文庙了,咱们去文庙看看吧。”林旭提议道。
“好呀,我也没去过呢?”张佳一老实地回答。
“你没去过?”林旭不敢相信,“这可是你们老师的老祖宗,祭祀孔子的地方。”
“我知道,我真的没去过。”
“那今天我们两个算是来对了。走,咱们去。”
两人加快了步伐,朝文庙奔去。拐到东大街上,走了几百米后,文庙前的广场就映入了眼帘。
张佳一在广场两侧的金声坊、玉振坊前稍做停留,又看了眼棂星门后,两人迈步走进文庙的大门。
进入大门,一眼就看到巍峨雄伟的大成殿。大殿通身的红色,头顶上是绿色的琉璃瓦,两种对比鲜明的颜色,更衬得整座建筑在阳光下光彩闪耀、夺人眼目。殿前巨大的柱子,殿下高高的台阶,无不表达着庄重威严的气派。
进得殿内,只见漆金的飞龙在各处盘绕,大殿正中,孔子塑像端坐在巨大的神龛之内。孔子两侧,是他的四个得意弟子,再两侧,则是后世的十二哲人。
温厚敦实的孔子面容、严整肃立的众弟子模样,使得张佳一不由得正襟危坐、虔诚满怀。林旭也收起了嘻哈之像,敛身凝气、一脸敬意的看着。
两人在孔子塑像前拜了几拜,来至大成殿后面。
后面是尊经阁,上下两层的木制结构。门没开,两人遂不再上前,只在院里闲看着。
林旭将手伸进衣袋里,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佳一,跟我来。”
他将张佳一拉至尊经阁东边的长廊内,两人沿长廊一侧的石椅上坐下。
林旭从怀里拿出个东西,托在手心让张佳一看。
张佳一定睛看过去,原来是一对银手镯。每个大约有两厘米宽,上面密密的刻满了花纹,厚厚实实的,在林旭微微发红的手心里,泛着乌亮的光。
“这上面刻的是海棠花,佳一,我特意为你订制的,你的生日礼物。本来打算吃蛋糕时给你的,刚才你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太激动了,就给忘了。现在,在孔圣人的府上给你,也算有诚意吧?”林旭笑眯眯的看着张佳一。
张佳一抬眼看着林旭,心想:他这情商可以呀?在城墙上时没给成,又机智的选了这个地方,这聪明劲儿,干啥干不成?两人的未来大有可期。
当下,她甜蜜满足的笑容就从心底溢到了眼角,越发显得眉眼弯弯、情意绵绵。
林旭看她笑的勾人,忍不住要俯过嘴来亲她,被她一歪头躲开了。
张佳一忙不迭的说:“发乎情,止乎礼,圣人眼皮子底下,不能造次。
林旭忙停了,他坐直身体,说:“好吧,好吧。来,我给你戴上。”
张佳一伸出双手,林旭一一为她戴上,顺势拉她起来,俯在她耳边说:“那咱们赶紧出去,他老人家还说过,食色,性也。”
“是吗?这是他老人家说的吗?”张佳一不确定是不是老夫子说的。
“当然,咱们出去,我跟你好好说说。”林旭的表情认真。
“切,看来林老师知道的也不少,我倒要听听,是还是不是?咱先说好,要是不是,该如何罚你?”张佳一点着林旭的鼻尖。
“你先想想要是我说对了,你要如何奖励我吧?”林旭一把拉起张佳一的手,两人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