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一不解,直嚷道:“你拉我干什么?她还小,不得多交待几句吗?”
林旭一只手按了下她的脑袋,说:“你是不是教书教坏了脑子?你没看出来杨占刚那小子和丽丽关系暧昧吗?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在场多余吗?”
“没呀!”张佳一有点懵,“不会吧,他们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佳一提出一连串的问题,证明她的脑子很正常。
林旭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刚子这小子也没跟我说,反正丽丽订到这个饭店我就很纳闷,你没看今天刚子很活跃很积极吗?说不定,就是他安排的呢!”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们够快的。”张佳一感叹道,她八卦的本性露了出来,倒忘了去关心问题的本质。
“从刚子和丽丽今天的表现来看,应该还没最后定。但双方都有好感,特别是刚子,忙前忙后的,根本顾不上吃,这小子,够上心了。”林旭摆出一副深沉的分析模样。
张佳一骄傲了,撇着大嘴说:“那是,没看是谁家的人?我们家丽丽长的多好看,哪个男孩子见了都得心动。”
“哟哟哟,看把你美的,又不是你。”林旭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来。
张佳一不愿意了,她揪着林旭的胳膊:“我美不美?美不美?”
林旭故意表现的很疼,呲牙咧嘴的,说道:“哎哟,谋杀亲夫了,谋杀亲夫了。”
张佳一连着拳头一起上,嚷道:“说,到底美不美?”
林旭一把搂过她,嘴巴伏到她耳朵边:“当然了,你是最美的。”
林旭嘴里的热气吹的张佳一心里直痒,她拨拉开他的脑袋,挽着他的胳膊,满足地靠着他,两人随意地往前走。
“不过,你怎么看出来他们两个有意,我咋啥也不知道?”张佳一纳闷道。
“你呀!只顾吃,哪里想到去看人了?”林旭取笑她。
“说的是呢,吃饭时不吃饭还干什么?”张佳一一根筋地说。
“吃饭的学问大了去了,像今天这种纯粹是好友聚会的场合,可以像你一样,只带着嘴巴就行。像我,生意上的饭局,基本就不能吃了,多数时候得察颜观色、权衡利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谁和谁的关系好,说出的话会不会伤到感情,需要顾忌到谁的面子,还要通过交谈,去判断别人的处事风格、言语真假等等,考虑的可多了。”林旭一本正经地说。
“累不累呀,吃个饭也搞那么复杂?”张佳一很不赞同。
“是呀,我也觉得累,可没办法,大家都是这么来的。”林旭叹口气,将张佳一搂得更紧了,说:“幸好你不用操这样的心。你的生活圈子小,过得单纯,这样挺好。我可不想让你也掺乎进来,活得跟个人精似的。”他停下了脚步,深情地看着张佳一说。
张佳一噘着嘴,不满意地说:“你不就是嫌我笨呢?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没有没有。不过,你还真有点儿笨,我是说庆幸,你没听出来呀?”林旭看她不愿意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接着,他又附耳说道:“不过,我喜欢,我就是喜欢笨笨的你。”
张佳一的脸腾地红了,一方面是林旭直白的话语,另一方面是他喷出的温热的气息。
正午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她的脸庞愈发显得娇艳无比,林旭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
风柔柔地吹着,两人懒懒地走着。道路两旁的樱花已开到凋谢,花瓣纷纷扬扬的,随风舞动。张佳一伸出双手,边接边说:“林旭,你记不记得,上学时有首歌叫《花瓣雨》,当时我没明白啥意思,为什么花瓣像雨一样,现在终于知道了。”
林旭只管看着她乐,不说话。张佳一不依了:“你倒是说说看,像不像下雨的样子?”
“像,当然像,你说像就像。”林旭哄着她,搂着她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天气实在太好,两人不想坐车,也不想回去。张佳一灵光一现,想到前段时间听同事们说,附近的碧沙岗公园里移种了很多海棠树,现在正是花开时节,就提议去碧沙岗公园看看,林旭欣然同意。
碧沙岗公园是ZZ市建园历史最悠久的公园,兴建于1928年,原为纪念北伐阵亡将士的陵园,取“碧血丹心,血殷黄沙”之意,1956年,市政府将陵园改建为公园。经过几十年持续不断的建设,公园绿树成荫、百花云集,是郑州西区市民游乐休闲的好去处。
现下人间四月,风和日丽,芳菲竞放,公园内游人如织,大家慵懒的随处溜达,尽显闲适之态。
孩童们聚集在各式的游乐场内,情侣们大方地在树下散步,老人们围拢在一起,或下棋、或唱戏、或跳舞,不亦乐乎。更多的人群则被盛开的海棠花吸引,沿着两侧栽种着海棠树的道路流动。
张佳一和林旭到时已近下午三点,不是人潮的高峰期,却是一天中人最易疲沓之际。
公园里的很多游人一大早即来了,这会儿大多散在各处,或坐或靠的休息。
他二人一则年轻,二则见面不易,林旭晚一点儿还要赶回公司,这会儿,两人没有丝毫倦意,兴致勃勃地来到海棠路上。
这是公园内一条相当长相当直相当宽阔的路,远远望去,两条红云,如龙凤呈祥般地,从路的这头儿铺到那头儿。云彩中间,绿叶时现,仿若翡翠般点点斑斑。漫步走来,一一细看,才发现花的颜色深浅不一。深处如美人醉酒,赤焰嫣然。浅处似少女初妆,胭脂才显。更有那洁白如玉的,如蝉翼般的花瓣层层叠叠,堆出冰绡雪嶂、浑若天然。
张佳一爱的无可无不可的,拉着林旭的手,看了这朵,再看那颗,刚罢了这条枝桠的手,又攀上那厢低垂的花,兴奋的整张脸透红发亮、一双眼睛水莹剔透。
林旭看着,只觉得她比花还好看,不禁诗兴大发,摇头吟哦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一,这北方的佳人,不就是你吗?”
看着他热剌剌的眼神,张佳一的脸更红了,她娇羞地说:“哪可能呢?咱就是一普通人,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你承认我们是情人了!”林旭刮着她的鼻子说。
“你—”,张佳一不喜欢“情人”这个词,总觉得它很贬义。她转换话题道:“我们是在看花呢,你眼光别跑偏了。”
林旭说:“我没说错呀,我们是情人,有情之人,不是吗?再说,我也没跑偏,我这不一直在看花吗?”
他含笑看着张佳一,张佳一被他的“巧语”搅得无语,只好扳着他的脸,转向花那一边,说:“花在这儿呢,你看哪呢?”
林旭把脸扭过来,面对着她,说:“没错呀,你就是花,你没听过那句诗吗?‘名花倾国两相欢’,你是倾国呀!可不比花还好看!”
“净瞎贫,搞得跟个诗人似的,那我考考你,‘春日游,杏花吹满头’,下面怎么说?”张佳一双手叉在腰间,比诗,她到底比林旭强些。
林旭被问住了,挠挠头,老实地说:“亲爱的,我交待,就是这两句也是大学时从别人的情书上学来的,我们宿舍老郭最擅长卖弄诗词去讨好女孩子,我看了几回,记住了几句。你说的这个,我真不知道。”
张佳一“扑哧”一笑,心想:那是,他怎可能会写这首诗呢?
林旭追问道:“张老师,你说的这句还挺应景的,下面怎么说,教教我吧?看在我敏而好学的份上吧?”
他摇着张佳一的胳膊,一口一个“张老师、张老师”的叫着,就仿佛是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张佳一怕旁人看笑话,忙说:“好,好,你别闹,我说,你俯耳过来。”
林旭很奇怪:“你就说嘛,作什么还得遮遮掩掩的?”
“你听不听?”张佳一佯装恼了,“不听拉倒。”
“我听,我听,”林旭听话的弯下了腰。
张佳一一字一句的、满含深情的念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念毕,她先自面红耳赤起来。
林旭听罢,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一把将张佳一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捧着她的脸庞,猛地亲了一口,说:“张佳一,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他双手按在张佳一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是我听过的最动听最撩人的情话,也是你对我说过的最好听的情话。张佳一,今年我生日过去了,明年,明年,我过生日,我不要别的,就要你用毛笔把这首诗,好好给我写出来,我把它裱好,挂在房间里,天天看着,一辈子看着,这可是你的承诺啊!说话要算数。”
张佳一看他高兴成那样,也跟着笑得眉梢弯弯,正所谓“春色无边花富贵,郞情妾意两缠绵”。
他二人只顾着观花赏鸟、属意春光,不知不觉间已临近黄昏,张佳一记挂着林旭还需得赶到公司,就催促着回去。
开车回程的路上,林旭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花草绿树,说:“一一,等忙过这一段,我们就出去玩儿,咱俩在一块儿就是合拍,这大好春光的,不能浪费。”
车上坐了一会儿,张佳一有些倦意,就随口“嗯啊”的应着。
林旭不舍得这时光被白白流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声说:“啊呀!一一,你以后的幸运花就用海棠花吧,我觉得你们可像。”
张佳一不觉好笑:“一个是人,一个是花,怎么会像?”
“反正像就是像,你生日不也快到了吗?我送你个与海棠有关的礼物吧?”
“随你”,张佳一扭了下身,让坐姿更舒服些。
“可是,”她转念又一想,“周总理生前最爱西府海棠花,刚才在公园里,我着意看了看西府海棠,果然是花中极品、海棠之绝,我哪配用海棠作比呀!”
“说的是,”林旭略一思索,“那咱不用西府海棠,用其它品种,四季海棠,如何?”
“嗯,娇而不艳,虽不引人注目却也自成一体、葆有风格,像我,行,就这个吧。”张佳一说完,又想合眼。
林旭继续吸引她的注意,说:“你看,我都给你找了个幸运花,还送了你两句诗,你也给我找个幸运物,再送我句诗吧,语文老师?”
他的腔调又开始撒娇,张佳一实是受不了,就坐直了身体,认真地想了想,说:“和旭字有关的诗,我一时真想不出来,但是我喜欢凝望夜空,夜空中最亮的是月亮,我送你句与月亮有关的诗吧,反正太阳、月亮都是天上的稀罕物儿。”
“好呀,月亮发光却不抢眼,我喜欢,我会背的第一首诗,就和月亮有关。”
张佳一会意一笑:“《静夜思》吧?”
“嗯”,林旭这回倒没卖萌,实在地答。
“那我再送你句‘清风明月本无价,近山遥水皆有情’,这不是句诗,是幅对联,取自欧阳修的《沧浪亭》和苏舜钦的《过苏州》”,张佳一吟哦道。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山遥水皆有情”,林旭重复说了几遍,“不错,不错,和我比较搭。我就是霁月清风之类的人,而且,我对你特有情。”林旭大言不惭地说。
但若是把他自美的成分去掉,实话实说,张佳一认为林旭对自己的评价并不过分。
忽地,林旭又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叫道:“一一,你是花,我是月,我们合在一起,就是花前月下、花好月圆,多吉利、多浪漫吧!”
听他如此说,张佳一回味着,确实,这兆头儿很好、很圆满。
两人说说笑笑地,很快来到张佳一家的小区门外。
林旭拉住张佳一的手,恳求道:“再坐会儿吧,一一”。
张佳一想他还有事儿,怕耽误他的时间,安抚道:“这段时间你累得不轻,都黑了,还不快回去,早忙完早休息!”
林旭不愿意地说:“我这是晒得,不是累的”,他又将张佳一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嗲嗲地说:“是不是嫌我不好看了?不待见我了?是不是想要再找一个?”
张佳一哭笑不得:“什么话?能不能说人话?”说着,要抽开手下车,林旭反而将她上半个身子拉过来,把头蹭进她的怀里:“快说,是不是?”
撒娇模式再次开启,张佳一无奈他何,只好用双手抚摸着他茂密的头发,连连地说:“没有,没有,我敢不待见你吗?在我眼中,你是最帅的。”
刚说完,她的嘴就被林旭的嘴死死堵上,林旭又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
林旭上半身伏了过去,将她狠狠亲了个够。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来气了,才松手说:“小东西,以后回答晚了,这就是惩罚。”
张佳一犹自喘着气,她抬眼看向林旭。林旭的眼睛已是迷离,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再想想自己,一定也是滚烫的面颊、燃烧的双眼,她忽然明了,为什么结婚要用红色做为主色调了?再没有哪个颜色比红色更能表达青年男女的激情了?
多年后,当她终于要步入婚礼殿堂时,面对着家里到处可见的大红喜字,她再一次深情地回想起了今天的画面。
回到家里,摸着仍然发热的面颊,张佳一庆幸没有逼问林旭。在这美好的季节、这美好的花丛、这美好的激情里,逼问林旭到底喜欢谁?逼问他何时带自己去家里?该有多煞风景!
身体是最真实的语言,从林旭一次次的亲吻爱抚中,她有了肯定的答案,她决不能给这炽热真诚的情感抹上一丝阴云。
她决定,不再管林旭如何处理她与他家人的关系,不再去猜测他心中是否有杜明霞,林旭的心在这里,她确认,而她也要回报林旭百分百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