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她怕林旭打电话来。现在她的心志还不够坚定,林旭几句好话,说不定会让她改了主意,那不前功尽弃了?
至少得三天,三天时间让自己接受现实,适应现实。
这三天里不能听到他的声音,不能看到他的身影,不能发生一点儿和他挂上边儿的事。
去姐姐家,带着欣欣玩儿,把时间填满,把心思放空。没想到这个平时的小“尾巴”,关键时候还挺有用。
她在姐姐家给妈妈去了个电话,嘱咐了事项,开始和欣欣疯玩儿,可让欣欣得着了。
晚上,她住在姐姐家,欣欣要和她睡一屋,直玩儿到筋疲力尽,倒头就睡。
她的身体实际上也疲乏的很,毕竟不同于小孩子,哪能不眠不休玩闹这么长时间。可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睡意,眼睛干瞪着,傻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林旭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会惊讶呀?他会难受吗?他会想我吗?
诚然,他肯定不会倒下的。
说到底,爱情不过是生命中的“奢侈品”,有它,锦上添花,没它,吃喝不误。
每个人都不是独立的个体,父母、朋友、员工、学生,哪一方面都值得我们好好活下去。张佳一相信,有远大前程撑着,有如山责任压着,再不济,也有杜明霞安慰照顾着,林旭没事儿的。
他会难过几天、低沉几天,几天之后呢?太阳照常升起,工作照常得做,青春依旧大好。
现在难熬的是自已。
转眼已是天光大亮。夏日天长夜短,正值暑期,蝉儿大清早就“吱吱”的叫个不停。
欣欣睡得满头大汗,已是醒来。
姐姐简单弄了点儿早餐,姐夫他们两个胡乱吃了点儿走了。张佳一伺候着欣欣好歹吃点儿。
欣欣还想像昨天那样玩儿,张佳一已是浑身无力,只好先放着动画片,让他安静地待会儿,自己陪坐在旁边发呆。
将近一天了,林旭没一点儿动静。张佳一设想了多种他能联系上自己的方式,设计了各种场景和语言,但林旭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让她的种种应付方法无用武之地。
“难道他还没看短信?说不定他以为我闹着玩儿呢?那我这儿要死要活的难受有着什么劲儿?”
“不,他应该看到了,那就是他没放在心上。是不是他早已觉得我们不合适,就等我张口呢?是不是他已厌倦了我,现下正好呢?”
“不会的,前几天电话里他还在抱怨工作多,还憧憬着出去玩儿呢?不会的。”
人哪,就是不能闲,一闲下来就瞎琢磨。
不能想了,张佳一站起来,叫上欣欣,打闹起来。
林旭一开始确实没注意到张佳一发的信息。
那天上午,在杜明霞的提议下,他爸爸林明亮、杜明霞爸爸杜建国、赵家代表赵一鸣,还有他、杜明霞以及公司现有的几个高管一起开了个会,主要就三方合资成立公司的事宜进行讨论。
下午,他、杜明霞要和赵一鸣一同飞往BJ,和赵一鸣引见的几位朋友和猎头会面,为将来的股份制公司物色管理人员。
会议结束将近下午一点,他们简单吃了个午饭,就往机场赶。路上,林旭打了几个电话后,才注意到有信息来。他看完张佳一的短信,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她闹着玩,没往心里去。
下了车,往候机厅走的时候,他打电话给张佳一,要问个清楚,却发现她手机联系不上了。再往张佳一家里打,阿姨说她不在家,并让他不要再打电话来,也不要再找佳一,他才觉出不对劲儿来。
他叫过杜明霞,问她自己能不能晚一天去,杜明霞不同意,说是人都是赵总好容易联系好的,他们两个人见过后,要回家跟两位爸爸汇报,临走前,两位爸爸千交待万嘱咐的,可不能出岔子。
林旭一阵头大,急的满地转圈,恰在此时,赵一鸣邀他们到头等舱候机室来。他俩不好拒绝,只好随他过去。
候机室里舒适安静,一下就隔开了外面的嘈杂。服务员给端来了香气腾腾的咖啡和茶饮,林旭只干捧着,哪还有心去品?
赵一鸣啜了一口茶水,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缓缓地说:“林总,有心事?”
林旭吓了一跳,茶水差点泼出来:“没有,我在想上午谈的内容,再消化消化。”他挤出一丝笑容。
赵一鸣没再说什么,转头和杜明霞聊起来。
未几,杜明霞上洗手间去,只剩林旭和赵一鸣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他们之间本来话就不多,赵一鸣的眼神又似箭一般射过来,林旭觉得莫名其妙。
他这会儿一脑门心思,哪里顾得上去琢磨赵总的眼神,只急得坐立不宁。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赵一鸣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扭过头去。
他放下了杯子。
突然,他手机振了下,来了条短信。好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他手忙脚乱地去找手机,险些碰倒了茶杯。
拿起手机,手哆哆嗦嗦的。“是佳一,肯定是佳一来的,她要告诉我,她是闹着玩儿的”。他快速点开,一看才发现,是杜明霞发的,提醒他,跟着赵一鸣,警醒着点儿,他眼可毒。
在BJ,他们住了三个晚上,换了三个最顶级的酒店,见了四个职业经理人,参观了赵家的几个铺子,体验了先进的仓储和物流运营流程。每一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让他没有空闲去想杂事。
也好,也好,一切等回去了再说。
在姐姐家呆了三天,张佳一最初的煎熬扛了过去。人的身体真是个奇妙组织,适应性太强,就这三天,张佳一所有器官就接受了与林旭分手的事实。
张佳一学过心理学,知道再过四天,也就是总共七天,是一个人养成习惯的第一个周期。也就是说,她只要再熬四天,基本上会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再过两个七天,也就是二十一天后,她将会从心理到生理,彻底接受没有林旭的事实。
现在最紧要的是,再给她四天时间。
关键时刻,还是姚红给力,她打来电话,约张佳一在学校碰面。
恰好这天是星期六,姐姐不需要她带孩子。她简单梳洗了一把,从姐姐家走出来。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她忍不住心酸欲落泪。这个是他们吃火锅的饭店,那条是一起散过步的道路。这个店里林旭为她买过几件小饰品,那个店里她为林旭买过几本书。多少回林旭送她回家,疾驰间路过这里。多少次她与林旭通着电话,不知不觉间走过这里。
到了(liao),泪水实在止不住,她索性下了车,慢慢走着。
鸣蝉在头顶叫着,电动车、自行车在身边飞驶着,无数个路人与她相向而行,然后擦肩而过。一个个路口沉默静立,与她对着。
她让眼泪肆意地流,让别人任意地看。所有的,所有的人和事,都和她无关,你们随便,因为最有关的那个人已经让她变为路人了。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她才来到学校。直到在音乐教室看到姚红,她坐在椅子上,才觉出双腿酸沉酸沉的。
姚红仍旧是光彩照人、神采熠熠,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那标志性的红唇散发出诱人的气息,上次见面时的沮丧和焦虑一扫而光,可见她的事情进展顺利。
不等她开口,姚红已快人快语道:“佳一,我说了,我跟张朝阳说了。”
“他怎么说?”张佳一关切地问。
“就是像你分析的那样,他尽管死活不同意,至少没威胁我,也没发生暴力事情。”
“那太好了。”张佳一松了口气。
“伯父伯母那边呢?”
“我是先给爸爸妈妈说的,他们的反应都在我们俩的预料之中,那能怎么办?我是一哭而闹三上吊的,他们心疼我,当然接受了。”
“那不就说明问题解决了?”张佳一打心底为好朋友感到高兴。
“是的,解决了,终于解决了。我悬了多少天的心总算能落在肚子里了。”姚红双手合十,仰头朝上,虔诚地说。
张佳一跟着笑,只是她的笑容带着些苦涩。
姚红看了,放下双手,来到她身边,和她面对面坐下,上下打量她半日,说:“不对,不对劲儿,你今天一来我就觉出不对劲儿,浑身没精打采的样子,看你的眼睛,是刚哭过吧,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
张佳一一直绷着呢,她不知道如何开口,既怕她问,又怕她不问,那样自己岂不是连一个诉说的人也没了吗?
现下听她发问,她就思量着将近日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与她听。
她打算缓缓地说,将权衡的利弊一点点儿分析出来,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谁料,刚一张口,仿佛贮满了水的大坝,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儿,所有的水不管不顾地倾泄出来一般,她抑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这场哭呀,可谓惊天动地,晃动乾坤,姚红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儿来,赶忙用双手拥住张佳一,让张佳一在她肩头尽情哭个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佳一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气倒噎,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佳一的哭声渐渐停止,她开始拿纸巾擦鼻涕、拭眼泪。
张佳一边拧鼻子,边低声说:“把你衣服弄脏了,不好意思。”
“嗨,那都不是事儿,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就哭成这样儿,难不成是跟林旭分手了?”姚红其实是调侃,意思是又不是跟林旭分手了,至于吗?
哪成想,张佳一点了点头。
姚红大惊失色,她摇着张佳一的肩膀,大声说:“真分手了?是不是林旭提出来的?这个混蛋,他移情别恋了?”
“不是他,是我。”张佳一的嘴一瘪,又想哭出来。
“别哭,别哭,姑奶奶,你说吧,我不打断了。说说吧。”
姚红重新坐下来,眼睛热切地看着张佳一。
张佳一理理头绪,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和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倾倒了出来。
罢了,她认真地看着姚红,极欲听听姚红的看法。
姚红一时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她在脑海里迅速地盘算着。
半晌,她长出一口气,埋怨道:“你咋这么会存事儿呢?这么大的事儿不吭一声,怪不得憋成那样儿。”
张佳一急道:“前些时候你也官司满怀,我就没说。先不说这个了,你说说,这手分的对还是不对?”
张佳一是真想知道像姚红这样的人精,是如何处理的?若是姚红不支持她分手,她岂不是可以有些动摇的余地?她几乎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来听姚红的答语。
但姚红的回答,打消了她万分之一的希望。姚红一副长者的语气,说:“佳一,不是我泼你冷水,在你说林旭不带你上家去的时候,我就为你捏把汗。你不是会来事儿的人,又爱耍个清高,当时,我把怕你们的事儿黄了,如今,还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分就分吧,就像你劝我的,早断早了。”
张佳一这下完全死了心,倒也释然了,任何事到了无可回旋的境地时,反倒好办,无非是成与不成,两个结果而已。
她抬起头,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我作了个明智的选择。”
话没说完,她惊的一下捂住了嘴,口中嗫嚅道:“韩晓,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