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囧态百出
江以濡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女孩,刚才肆意妄为偷瞄自己,被发现后就一直低眉顺目看脚尖。她小小的个子,扎着蓬松的丸子头,耳边留着几缕碎发,小巧的耳垂透着粉粉的红,戴着黄色小雏菊的耳钉,整个人都充满着青春可爱的气息!白大褂松松垮垮的套在她娇小的身板上,显得空荡荡的,衣服的领角折在里面;再仔细瞧那扣子,张三家的扣扣到李四家的扣眼里去了,李四家的扣被强行塞进了王五家的扣眼里,最后扣子王五孤零零的在空中流浪!
交班结束后,肿瘤科刘主任开始给实习生们安排带教老师,接着被点名的实习生便被医生们一个个陆续领走了。
“余沫!”听到自己的名字,余沫先是一惊,接着恍然大悟般快速回答道:“到!”
刘主任被余沫喜剧化的表情逗乐了,嘴角扬起,指了指右手边的江以濡,温和地说道:“你就跟着江医生吧!
余沫转动眼眸,偷偷地瞄了眼江以濡,然后对主任甜甜一笑,乖巧的点点头:“好,谢谢主任!”
就这样,他成为了她的带教老师,他们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江以濡看了她一眼,便向门口走去,余沫识趣的赶紧跟上。
刚出门口,就见一个护士捧着一件白大褂走过来:“江医生,你的白大褂,洗衣房刚送过来的!”
江以濡伸手拿过白大褂,浅浅地说了声:“谢谢!”
他不急不缓的穿着衣服,那双修长的手指伸到颈后将衣领整理服帖,然后有条不紊的将扣子一颗一颗仔仔细细的扣上。
余沫就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穿衣服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和稳重。
穿戴整齐后的他,看了眼身侧的余沫,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下,颔首用低沉而具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请注意你的着装规范!”
余沫愣了一下,接着低头看向自己的白大褂,脸刷的红了,如同煮熟的虾子般。她双手并用急急忙忙地解开颠三倒四的扣子们,然后一颗颗的扣好,把衣领抚平整。
江以濡回到办公室,打开了其中一个抽屉,只见里面放着听诊器、专业书籍和一些零碎的物品,角落里还有一盒龙。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整理的一丝不苟。他拿起刻着自己名字的工牌规整地别在胸前,将手电筒、蓝黑色和红色签字装在胸前的口袋后,对余沫简单地说了三个字:“走,查房!”
余沫望着他那挺拔的背影,一双大长腿,她需要时而小跑才能跟上。
病人看到江以濡,仿佛黑夜中行走的路人看到了空中的星辰。
“江医生你来了!”
“江医生,早!”
“江医生,来查房了哦!”
江以濡都语气轻柔的一一回应道:“早!”
“这是新来的小护士吗?”一位老大爷望着江以濡身后的余沫好奇地问道。
江以濡回头看了眼余沫,只见她一副嘟嘴卖萌委屈十足的样子,不由得嘴角翘起了好看的弧度,正想着怎么回答老大爷。
余沫刷的一下来到了他的身前,对老大爷甜甜一笑:“爷爷,我不是小护士,我是未来的小医生!”
老大爷一脸懵:“未来的小医生?”
余沫以为他不相信,又指着自己的丸子头,略带几分嗔怒道:“爷爷,护士头顶都戴有那种小船似的帽子,你看我没戴,没戴的就是医生啊!”
老大爷被余沫那委屈娇嗔的表情逗的开怀大笑,接着往前探了探头,仔细的瞧了眼余沫胸前的实习牌,笑眯眯地说道:“小余医生,不要生气啊!爷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啊!”
余沫的小脸又红了,尴尬地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两人来到一位六十多岁老奶奶的床前,老人脖子上缠着一圈绷带,穿着宽大的病人服坐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头来,看到江以濡后,涣散的眼神有了焦点,她起身拉住了他的一只手,亲切的叫道:“小江,你来了啊!”
江以濡主动伸出另一只手,在老人的手背上拍了拍:“王大妈,您的复查结果出来了,白细胞和血红蛋白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核磁共振(MRI)显示没有远处转移,而且通过放化疗,局部病灶也略有缩小。”
这番话像春天的太阳般,给老人死气沉沉的脸上带来了光芒和生机,她转头看了眼身边二十出头岁的小伙子,又看向江以濡,突然眼圈就红了,她紧紧地拉着他的手道:“谢谢你啊,小江!大妈还想再活几年,看俺孙子给俺娶个孙媳妇,有人照顾他,我才能瞑目啊!这孩子命苦,小时候……”
老人陷入了回忆之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和孙子相依为命的故事,旁边的小伙子已泪眼朦胧,用沙哑的声音打断她:“奶奶,您别说了,都是成年往事了,江医生还要查房呢!”
老人伸手擦了擦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人老了,爱怀旧,话也多了!不好意思啊,小江!你赶紧去查房吧!”
江以濡轻轻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转身离开了病房。
在走廊的拐角处,江以濡突然驻足,此刻正沉浸在悲情故事中的余沫,耷拉着脑袋,迈着步子,“咚”的一声撞在了他结实的后背上。
江以濡转过身,看着余沫两眼泪汪汪,用手揉着被撞得红彤彤的鼻子。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忧伤而又无奈说:“医院是个光明(生)与黑暗(死)交汇的地方,在这里,你将看尽世间百态!”
江以濡看着沉默不语的余沫,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及其温柔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用一颗平常心去坦然接受它”。
有那么一瞬间,余沫觉得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三十而立的青年,而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忧郁和悲凉,让她蓦然心痛。
余沫点了点头,乖巧地跟着江以濡开始继续查房。
一间间的病房,一个个的病人,江以濡坦然而又耐心地倾听着,倾听着病人述说着他们的愁与苦。
他不爱表达,却用无声的而温和的方式,表达着最诚挚的关怀与接纳。
余沫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温度适宜的房间里,她光洁的额头上却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
“哇~哇~哇~”一个放化疗的病人突然吐了起来,难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
站在床边的余沫不禁皱起了眉头,子宫猛的开始抽搐,痛疼的感觉以子宫为中心,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感觉天地在旋转,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在余沫倒下的一瞬间,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她隐约听到他在唤自己的名字:“余沫!余沫!”
江以濡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他一把将她抱起,向医生休息室大步走去。
旁边的医生和护士听到有人晕倒,也纷纷过来围观。
江以濡小心翼翼地将余沫放到休息室的床上,用手指按了按她的人中。她渐渐恢复了意识,疼的皱起了眉头,像可怜的小猫一样叫道:“痛!痛!痛!”
江以濡像触电似的收回了手,五指在掌心慢慢握成了拳头。
旁边的男医生李云枫看了眼余沫,扬了扬眉说道:“现在的女孩子都不爱吃早饭,她又这么瘦,可能是低血糖!”然后转头叫道:“丁然,你过给她测下血糖!”
只见一个年轻护士走过来,她将医用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轻轻拉过余沫的右手,麻利的用酒精棉球擦拭了右手的中指,拿起采血针正准备扎上去,余沫突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缩回手指,她从小可是最怕扎针了的。
小护士愣了一下,解释道:“你刚晕倒了,给你查下手指血糖!”
余沫咬了咬唇,用蚊子似的声音说道:“不用了,我只是大姨妈来了,肚子疼的厉害,吃颗布洛芬就好!”
于是护士端着盘子出去了,李云枫挠了挠头也走了。
只剩下江以濡一个人静静站在床前,余沫躺在床上,弓着身子,手捂着肚子,眉眼缩成了一团。
“很痛吗?”江以濡想了半天,吐出了三个字。
余沫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护士又过来了,端了一杯水和一颗药丸,扶起余沫,将药吃了下去。
余沫感激地说道:“谢谢你!”
丁然对她嫣然一笑:“没事!”转身离开了。
余沫在布洛芬的安抚下,痛疼慢慢的消散了。
江以濡给她放了半天假,让她回去休息,走的时候还交代了句:“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余沫的脸再一次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