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返回大本营,便急着去和“大力”“斑鸠”他们汇合,主要还是要了解目前救援的新进展,毕竟失联了两日,组织上不能打乱战。
“小橙子”见我带着个受伤的孩子,忙领着我去了救护站。可当我想把这孩子放下时,他便开始哭,边哭边嘀咕:“咩咩……抱……妈妈……咩咩要……”一刻也不愿离开我的怀抱。这可急坏了“小橙子”,不管她怎么劝说孩子去做检查,那孩子就是不听。
我抱着他蹲到地上,让他站着,他的小手仍紧紧拽着我的脖子不肯撒手,我只好把他的小手轻轻掰开,给他的小脸蛋擦拭泪水。
“你是叫阳阳?‘阳光’的‘阳’,对吗?”
他点头,哭声渐渐弱了。
“阳阳是怕医生了?对不对?”
他立马摇头表示反对。
“因为阳阳受伤了,全身都需要做检查,如果确认没有问题,那阿姨才会放心呀!阳阳不是不怕医生吗?”
他仍是摇头,我便继续说道:“阿姨就在这里,阳阳检查一做完,阿姨就来接你,好不好?”
他泪眼汪汪地瞅着我,那种眼神的无助和迷茫使我的内心泛起一阵阵酸楚,几次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小橙子”也过来帮腔,小家伙这才算是肯配合去医生那了。
走出营帐,我连打了好几下喷嚏,头昏得很,只是之前神经绷得太紧,身体强忍住而已。我告诉“小橙子”这孩子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这以后该如何是好?她说先把自己管好,再管别人。她还说我的脸色特别差,担心我会生病,况且手上的好些破口虽然上了药,但隐有浓液渗出,怕是有感染,一定要我打针破伤风。
我记得在川县时那个医护人员也是这么叮嘱我的,只是我现在也没什么明显的疼痛和不适,就向“小橙子”托词说过会就去。
捐赠的物资我们已开始着手订购第二批了,这几日,“群主”他们几个把储存在都城的物资陆续往营地运送。因为我在体力上着实出不上力,就一直留守在大本营帮“小橙子”和“大力”照看伤者,顺带照顾那个叫“阳阳”的孩子。
“旭哥”每晚送完物资都来营地找我,当我的病越来越严重时,他比我还着急。这次我感觉身体真得有些不对劲,头昏得想晕过去,便早早哄阳阳睡下。“旭哥”刚一出现在眼前,我没能撑住,整个人倒了下去。
身旁有好多人在叫我的名字,可是我明明听到了,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感觉自己睡了好长时间,做了个好美好美的梦。
在梦中,有个不爱说话,总是冷着脸的男孩会忽然对我微笑,他带我去看升国旗,带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他说过的……我问他去干嘛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找我?
他始终不开口,只是流着泪抱着我,吻我的额头,我拉住他的手,苦苦哀求:“宁晨,你不要走,你为什么离开我?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把我抱得更紧了,我的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隐约听见他说“好,好”。然而,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狠命地将他拉开,要将他整个人拉脱我的手,拉出我的视线……
我不甘心,使劲想把他拉回来,就像拔河比赛一样,拼了命地想拉回来,不肯放手。
“辛雅,辛雅,你醒醒!”
“辛雅”是我的网名,是我的英文名Cynthia音译过来的。那是“小橙子”的声音,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感到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
“辛雅,辛雅,你快松开晏医生的手,他的手都快被你抓破了。”
“我……我……在哪儿?”
“医护站,你都高烧三天了,幸好退了。”
我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之前那一幕太真实,不曾想是床前真的坐着一个人,我正紧紧地拉着他的双手,他的手背上明显有好几处被抓破的红丝。
人情绪很低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悲惨的,什么也没有,连梦也不肯为你多停留片刻。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沉冗漫长,走得却如此匆忙!
我渐渐松开了晏医生的手,尽管梦就是梦,总会散的,但却人心未死,故梦难圆。
“苏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怎么了?”
“伤口感染了细菌,发炎了,而且还伴着病毒感染,很危险,刚把你从死神手中拉回来。”
我看不清坐在床前穿白大褂人的模样,只是声音听起来耳熟,便问道:“医生,您是?”
“苏小姐,我姓晏,前几天我们在川县见过。”
“哦,想起来了,谢谢了!不好意思,晏医生,对不起了,我……”
“没关系,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
他肯定是知道我想说什么才接过话的,待晏医生走开,我悄悄问“小橙子”我到底做了什么?
“小橙子”很严肃地问我是不是看上人家晏医生了,要不然怎么拉着他的手喊着他的名字,要他不要走。
我的脸都吓白了,真希望是“小橙子”故意逗我才这么说的。但她表情却很认真,还模仿我的语气,什么“晨啊,晨啊”含糊不清地叫着,听不清到底叫得是什么“晨”,但是她却说,晏医生的名字叫晏宸。
完了,完了,这下我彻底尴尬没脸见晏医生了。我还继续追问晏医生有没女朋友,“小橙子”的一双铜铃眼瞬间都快爆出来,“你还说你不是?”
我不想解释,只是回说不是她想得那样,然后还拜托她照顾好阳阳。
平时“旭哥”天天在我眼前晃,这关键的两天却不见人影,真是树倒猢狲散。晏医生却来得很勤,我和阳阳多亏有他照顾,恢复的很快。
救灾行动大功完结,“群主”计划着返程,我却十分苦恼,阳阳该怎么办?
这孩子现在除了我,谁都不要,可能是已经把我当成妈妈了。好在“旭哥”再次现身时,已经联系好了一家福利院,灾区求助的孤儿都陆续送那儿安顿了。
送走阳阳那天下着雨,阳阳的泪水就像这雨水一般绵绵不尽,我又何尝不是。我答应阳阳会经常来看他,每月给他寄生活费,给他买他喜欢的东西,还叮嘱院长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太多的不舍,终究还是要分离。我是被“旭哥”硬拽出福利院大门的,只听见阳阳在院内嚎啕大哭,和我在院外的痛彻心扉,虽然仅一墙之隔,却是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但凡经历了人间的这一遭,便会感为非人。人生世事难料,天意难测的未来和浮沉未悬的过去,纵使二者皆为镜花水月,但也只有切实经历过了才会刻骨铭心。
秦歆说我太过于沉浸陈年旧事,这是对自己未来的极度不负责。我同样深知其害,但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瘾君子,明知是错,却仍不肯迷途知返。
晏医生也这么劝过我,他说过去了就不必再回头,前面有更多美好值得追寻。我回他说,前面的路被一块巨石挡住了,我就一定要搬开它,并且非要弄清楚为何阻拦?为何又是块巨石而不是一脚能踢开的其它东西?否则,我是不会找第二条出路走下去的。
我从未向晏医生提及过去,但我们的谈话总是点到即止,彼此都心照不宣。
傻子都看得出晏医生对我的用心,谁要我主动招惹是非,现在想不承认都不行。以至于我离开都城那天没和晏医生打声招呼,就是不想再有一丁点的拖泥带水。
秦歆认真听完了我在川县发生的故事,感叹我竟能有这般奇缘,我却很无奈。秦歆说像我这样一个人,就是缺什么就会杠上什么的那种。缺钱就拼命挣钱,缺房就拼命买房,缺爱就拼命去谈恋爱不就得了。唯独在感情上,为什么非要和戚宁晨杠上?
我明白她是为我好,希望我能重新走出来,像晏医生条件这么好的医学博士,人又这么有爱心,我就不应该错过。
可是……可是……可能还是她不懂我!
离开岗位才大半个月,却像翻了个天。我手上的主要业务被分了一半出去,我便去找了老板赵总监。他说我电话经常打不通,客户电话都追到他那儿去了,实在不放心,就把一些重要的客户分给Ada跟进了。
我不仅不能有任何埋怨,而且还不得不向领导感恩戴德。职场就是这样,时间不会为你停止,没人会为你等待,一个不经意,你得从头再来。
但是生活却不是,它向来就是五味俱全的。
自打从川县回来,我感觉自己做什么事都一蹶不振、心烦意料,还时常感叹人在自然界面前的渺小无能。我想要帮助的人,想要做的事,没一样能做好。这种内疚、挫败、愤怒侵蚀着我的内心。
三个月后,我收到福利院院长的电话,叫我不用再汇款过去了,因为阳阳已经被好心人收养,让我一切放心。
知道阳阳有了归属,我是开心的,但还是哭成了泪人。这种莫名的失落,愧疚再一次让刚有好转的自己捶胸顿足。为什么没再去看看这孩子?为什么没有勇气收养他?想着再看到他真的是不再有可能了!
我时常一个人去最热闹的地方,以往我从不喜踏足这市井的烟火气,现在却特喜欢孤独的呆在人多的位置,在芸芸众生中享受哀愁,在喧闹的人声中渡过绝望,总好过独自面对恐惧和哀伤。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很享受没有任何人陪伴的日子。我会一个人去图书馆,还会一个人去电影院,抱着爆米花和可乐,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的情侣座上,专挑喜剧片看,影院里时常爆发出大笑声,却有那么一个人,笑得泪流满面。
经历了这么多,我反复告诫自己依然要乐观,因为日子总要过,人要活。虽然工作业绩上没能跟以前比,但人却比以往放松了许多。只是我依然回绝任何人给我安排的相亲,尽量绕开不必要的误会,将自己内心的归属彻底上了锁!
经过好长一段时间调整,借助难得的空闲时光,将生活重新梳理,除了社会公益团体爱心活动地参与,还有长江的流水生生不息。常去江滩公园坐坐,一遍遍重温那漫天飞雪,两人牵手相互偎依的温馨画面,心可以好过一点。
自从Ada接手了我的客户,她的客户关系维系比我做得出色,业绩也越来越顺风顺水。我唯一的优势也只不过是比她工作时间长,资历高,已成功晋升了销售经理,而她现在还是销售助理。
这时的她对我的态度已是360度的大转弯,从前那个谦卑热情的身影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趾高气扬和争锋相对。用老板赵总监的话形容我们,“Ada不吃素,Cynthia也从来不省油。”
不错,我只是这段时间心理上出了问题,但不代表着我不屑于与人争,但如若有人触犯了我的原则底线,我也绝不忍气吞声。她的举动,反倒激起了我强烈的争斗之心。
有一次,Ada同时到访了三组客户,便叫我帮忙接待一下,说是这家公司年底活动的订单都已经确定,只需要帮忙对接一下活动相关的细节即可。我想都没想,立马答应下来。在销售部,同事之间帮忙接待客户是常事。
我来到一楼的大堂没见到人,正准备打电话,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灰色工作服,手拿蓝色安全帽的男士,他的头发上还有些白色的灰尘,黑皮鞋上也是,一眼看上去风尘仆仆,显得有些狼狈。
“不好意思,请问是苏小姐吗?”
“是,我是,您是邢主任吧?”
“对,对,真不好意思,我刚从工地上急着赶过来,没时间换衣服,这一身的灰,请不要介意啊!”
“怎么会呢?这是我的名片。”我微笑着,双手恭敬地递上名片。
他连忙伸出双手接了过来,同时从上衣口袋中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了我。原来这是一家房地产开发企业,规模了不得,在全国各大城市都有分公司,但他们这次活动的规模却不大,预定的房间也不多。
我详细记录了活动所需的房型要求、数量、活动场地的摆台及会议设施的配合要求后便将他送走,并将记录的这些详细信息也一并转交给了Ada。
可是没过二天,我便接到了邢主任的电话,他说Ada说他们的预定是由我负责的,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
我一头雾水,但第一反映还是问清楚了活动的具体时间,后面再给他回电话。
我找到Ada,她立刻反口,说是这组客户早就和我说好转给我,她没有再继续跟进。我瞪着她,登时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说话轻松得很,一直低头敲着键盘,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现在不是和她理论的时候,最关键是要解决客户的问题。我查询了活动预订表,发现邢主任要的那间会议室,已经被Ada打通成一个大的宴会厅给租了出去,房间也订走了三分之二。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可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我一个机灵,突然把算盘打到了中餐厅的大包房上。
我找崔西帮忙,腾出了她手头上空余的房间。其次,我打起了中餐厅的主意。
我缠着中餐厅经理好久,他终于同意用包房做会议用途,事实上他也没理由拒绝,会议和用餐的时间本不冲突,相反还可以增加一笔收入,只是之前从来没人提议过而已。但摆台这些工作他们中餐厅是不管的,我只好又跑到宴会部找经理协调。谁叫我平时人缘好,和宴会部打交道多,一杯奶茶就把这事给摆平了。
当我将邢主任带到包间查看场地时,起初他是有些情绪的,但当他看过场地后,还是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主要是这个包间的空间、独立性和私密性都不错,比之前的场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向他表示了歉意,旁敲侧击地说了些事情,还建议他先把活动顺利做完,后续可以通过投诉的渠道让我们改善工作。
可是又过了没两天,我因祸得福。
邢主任单位这次活动将整合成区域的大型活动,整场活动时间向后移了,租赁的大宴会厅没有任何冲突,酒店的房间也被包了三分之二出去,赵总监的嘴笑得都快合不拢。
由于这次的机缘巧合,我和邢主任配合得十分默契,当然活动也办得相当成功。赵总监但凡遇大客户都会亲自去答谢回访,结果回来后,Ada就被直接叫进了他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的样子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