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产协会即将举办一年一度的行业交流会,与以往不同,今年不再搞古板的圆桌会议,而是换成需盛装出席的酒会,破天荒,邀请函竟寄到了办公桌上。为了挑选合适的礼服,戚宁晨陪我在一间私人订制工作室试穿了不下十几套不同款式的礼服,可每一件他都能说出不完美的理由。
我累得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不试了,不试了,不是衣服有问题,是我身材有问题,行了吧!”
他放下手中的杂志,徐徐走过来,“有一次兰氏举办的年会上,我记得你穿过一件银色的礼服,款式比较适合你,只是面料还不够层次感。”
“对哦,是秦歆送的,不过应该是简贤提前准备好的。礼服好像还在家里,太好了,这次就不用买了。”
“我说过那件礼服好看了吗?”
“那……那你要怎么样吗?”
他站起身叫来了导购员,重新拿起搁在一旁的杂志,指着里面的一张画面对导购说:“除去这款婚纱的头饰和拖尾,照这个款式定制有没问题?”
“完全没问题!”导购小姐的脸永远是笑靥如花。
“给她量尺,下单。”
“喂,我说……”
这让我想起从前,戚宁溢叫我帮忙做他舞伴时挑选礼服的场景,两兄弟是相似的挑剔,只可惜,有的人只能活在记忆里了。
我很少参加酒会,更何况像这么正式和戚宁晨一同出席的酒会,生平第一次。今晚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同行,但凡只要稍心细一点,就不难发现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说,今晚宋宗的身边跟着的是Angela陈怡琴;郑成远不论出席什么场合都从未有见过他带女伴,带着的只会是他的宝贝儿子郑霖霄;戚宁晨手臂上挽得是我,而兰简贤身后跟着的是…….怎么是耿言?
我直想扶额遮眼,就想用眼神一秒将兰简贤好好鞭策鞭策,可谁知还没等我有机会教育他,他却主动先送上门来。
“哟,这不是戚氏的大当家吗?”接着兰简贤侧歪着头横过来看我,“哟,这位是……”
“我的女朋友,兰总有问题吗?”
“有!这不是‘航飞物业’的苏总吗?怎么在没有‘航飞’之前,苏总就没这般受人待见过,难道非要想和她合作的人多了,这才有人知道珍惜!”
此时围过来的人多了,我努力眨眼向兰简贤示意,可他压根不理不睬,这种场合可不能这样尴尬下去,情急之下我叫了一声:“简贤……别……”
“暎勤对我来说,成为企业家也好,做一辈子她只想做的平凡的事也好,她都是我的爱人!”
“宁晨……”感到心脏被温柔地轻触到了,小激动不免直往上涌,挽住戚宁晨手挽得更加紧了。
“傻瓜,从始至终,我在乎的只不过是一个你而已!”
“可惜了,今夜怎么不是漫天烟火、璀璨繁星,蜜语甜言不应该是和它们最配吗?”兰简贤立马一句怼过来。
“就算是甜言蜜语,也是我亲历见证的最美誓言!”一阵柔美自带亲和力的嗓音传来,人群中徐徐走出一位身着白色礼服的优雅女人,“晨晨,你二哥说过,我们家晨晨本就算不上是个温情的人,心中能容纳感情的空间就那么一点,如果将来谁要是给他填满了,就是一辈子!看来还是你二哥最了解你!”
“白姐!”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仅踟蹰了一秒,便不再犹豫立马上前和她紧紧拥抱,围观的人渐渐各自寒暄开来,再看戚宁晨,眼中已是微光闪烁。
“二嫂回来就好,都安顿好了吗?颜儿、琪儿都还好吗?”
“放心吧,都安顿好了,家里有阿姨,他们都很好。”
…….
有些人曾经天天在一起,也有渐渐疏远的时候,你不问原因,她也不要结果;有些人即使见得少了,但一见面却是十分熟悉,毫无违和感;有些人再也不见面了,却已是牢牢印在心里。
白菲儿此次回来于我而言十分突然,更何况是在这商业酒会上,更是令人惊诧,据她所说,来参加酒会是戚氏提前给安排好的。将近十年未见,我们有很多话要聊,但今晚这场合,需要应酬的人和事实在是令人难以分身,我们就约着过几天见面痛快地聊一场,可刚要走开,就只见郑霖霄举着酒杯朝这边走来,我低头在白菲儿耳旁轻声嘀咕了几句,让她当心郑霖霄,白菲儿倒是显得很洒脱的样子,说该来的早晚要来,不是两个孩子,她早就迫不及待了。
等在场子里觥筹交错了一番后,发现舞池里郑霖霄终于如愿邀请到白菲儿跳上了一支久违的舞。我虽不吭声,但心里却十分明白,白菲儿这次回来,绝不会对戚宁溢的“交通意外”善罢甘休。
郑成远当属今晚最忙最红的那位,身边总有不乏源源不断贴上去的人,这样也好,乐得我可以躲老远,有人也不会有闲暇来找茬。
宴会厅的户外阳台上,也有和我一样仰望星辰江水的人,江面虽不及海面的宽广,但平静的江水总可以给人带来一种宁静,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嘈杂喧嚣的夜晚,更加令人心明如水。随着视线渐渐收拢,倚在阳台栏杆上的身形轮廓慢慢立体起来,酒杯中的红酒眨眼功夫已见底。
“怎么一个人?”
“你还不是?怎么,戚宁晨这小子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
“少胡说八道,知道你为我好,但今天这场合,能不能别闹啊!”
“暎勤,你能不能别和戚氏的人在一起,他们家……”
我觉得兰简贤对感情的偏执已到了无可理喻的地步,便不想再和他过多理论,转身离开也是为了不想伤彼此的和气,可他却仍旧不死心,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非要人听完他的话才罢休。
“暎勤,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戚氏的人都没那么简单,我担心你再这样下去,会受刺激!”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又有什么小道消息了吗?”
“我现在还没足够的证据,但戚家十年前匆忙去了美国,后来在美国又出了事,这一连串的事都不是偶然,他们家的情况复杂的很。”
“这些我都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戚宁晨的爸爸被人逼得引咎辞职,绝不只是外力的陷害,或者说是不是还有其它内在的阻力?他爸曾经是郑成远的上级,可远不亚于郑成远现在的位置。”
“什么?”
“就怕是,他们戚家有些自己人,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地做出一些事……”
“别胡说!”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总有一天,我会把证据查出来!在此之前,你凡事都小心点。”
“简贤,我和宁晨,只想简简单单,为什么就这么难?”
“因为有些人天生注定不会简单,就像为什么人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道理是一样的。他的出生决定了他的往后余生,你的靓眼,注定了只有具备一定实力的男人才敢有的欲望。”
“靓眼!”我忍俊不禁地轻嗤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早知道有你说的那么好,是不是趁着鲜花盛放的时候,多作点妖啊?”
“哈哈哈……除了精明的头脑偶尔犯傻外,苏暎勤有时候还挺幽默的,怪不得对你——难以割舍啊!不过,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还是有机会的,对不对?”
兰简贤抛着媚眼,满眼的戏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赵云磊的青葱时代”,气氛一度缓和不少,很自然我的“红娘体”不觉上了身,顺势问道:“简贤,崔西什么时候生?你准备怎么打算?”
兰简贤嘻笑的脸庞一秒变清苦,下一秒淡然爬上面容,“你可别胡说啊!小爷没做过的事,小爷我可不认?”
“你现在到底闹哪样?总不能天天和耿言混一起,像什么话!”
“哈哈哈……你还别说,真被你说中了!我爸让我和那个华氏集团的小孙女相亲,耿言可是帮了大忙,硬把那小孙女气跑了,笑死我了,哈哈哈……”
“赵云磊!你是‘赵云磊’还是‘兰简贤’?有些人已经回不去了,你再想回去,只能是更不像自己了。”
“好,不和你开玩笑,我和崔西,不可能!”
“那崔西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咯!关我什么事?还有时间管我,把自己顾好先!”
“喂……简贤……”明显他不愿正视和崔西之间的问题,随着视线逐渐放开,兰简贤已步入宴会厅内,只剩我独自在阳台上吹风。
还没过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Cynthia,最近好吗?”
侧过头,看见的是Angela的脸,瞬间全身像竖起了一道屏障,赶紧双手扶住栏杆,侧转身,想把眼前的这个人极力阻隔开来,“嘿嘿,还不是老样子,能有什么特别。”
她向我靠近,双手同时也扶向阳台栏杆上,双眼眺望夜幕下的江面,那一身黑色礼服的裙摆在夜风下轻柔地摆动,“晓晓跑来向我叫嚣,不过,她每次都这样,我不理她自然就没劲了。这不,一个人生闷气又跑回美国了。”
“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没兴趣知道你和宋晓晓之间的恩怨。”
“你没话要问吗?那天,晓晓可是当着她爸的面,指着我鼻子骂,说我利用你,害了她的宁晨。”
“你是怕我误会?还是担心宋晓晓在她爸面前说你坏话?”
“Cynthia,你觉得呢?”
“不知道,我只觉得自已表面像是很精明,好像什么事都尽在掌控之中,实则就是个大傻子,太容易轻信人。”
“我们这一生,谁没遇过骗子,谁又没当过傻子?”
“可即使到现在,我也从来不认为有些人是骗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心中留存了对这个世界仅存的美好。”
“嘿嘿,像我这样一个人,家庭出生一般,父母下岗,想着只要自己够努力,在职场上一定能拼出一番天地。就是凭着这份信念,我特别珍视身边遇到的每个人,尤其是你,我的第一个伯乐。当年在首城实习遇到的那些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但回头再看,其实什么也不是!也许我遇到那些坎根本就不是什么坎,只不过是你给我的一个考验罢了!”
“你终于知道了!对不起,Cynthia,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我仍欠了你一句‘对不起’!”
本身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在首城实习时出的事一定是Angela指使,只不过崔西的一句提醒,说自己也是个实习生,别人要她做的事,她能不做吗?试想当年除了Angela,还有谁能让她听命?没想到,Angela竟如此坦然,其实我早已释怀,试想,如果她真不想告诉我实情,也不会给我留下任何线索。
“都过去了,只是我很好奇,你安排人对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做那些事,究竟是想做什么?”
“试探!”
“试探?”
“对!当年宋宗是我们酒店的VVIP客户,他只要出差,一定会住我们酒店,一来二往,我们便成了很好的朋友。那年戚宁晨来首城恰巧也住我们酒店,宋宗就拜托我帮忙看着戚宁晨,结果被我发现你和他关系不一般,还有人亲眼看见你从他的房间出来,我就想试探一下你是什么来路,和戚家究竟有什么关系。”
“……”
“不过,Cynthia,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当年我绝没有真赶走你的意思,退路我早就留好了,只是没想到,没试探出戚家,却试出了一个兰氏集团,这小丫头的本事可不小啊!”
“呵呵,那时候宁晨哪还有闲暇管我,他们举家都去了美国,彻底消失。”
“这也注定了,将来你不会简单!的确啊,‘航飞’就很有前景。”
“要不要后期的项目继续合作呀?”
“嘿哼,调皮!只是年纪大了,喜欢回忆往事罢了。”
“Angela,也许我们今后能聊的,也只能是这些往事了。”
“Cynthia,你有没仔细分析过,晓晓说的那番话问题在哪?我和宋宗在一起这么多年,虽然从未得到过名分,但是他的哪一件事不是我亲办的,还需要你的一句提醒,才让他对戚氏产生怀疑和警觉?”
Angela此话一出,顿觉这逻辑没问题,为什么当时我和史丽莹、宋晓晓在一起争论的时候就没想到呢?有没可能情急时思绪混乱了?无法冷静思考导致一味觉得是Angela和宋宗说了什么,才使宋宗在暗地里使绊子。
“照你这么说,那究竟是谁破坏了戚氏和‘四基财富’合作计划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绝不可能是宋宗,因为那天早上,宋宗的确是去找过郑霖霄,但他并非是阻拦郑霖霄,而是劝他参加签约仪式。”
“啊?”
“嗯!宋宗别的不说,但他绝不会去做有损戚氏的任何事。”
“恐怕不是吧,他可是每次要和戚氏拼得你死我活的。”
“这是他要强的个性,不是他为人的初衷,他骨子里非常重情义。”
“不是吧!”我低头默默窃笑,心道:不愧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刷新了我对宋宗认知的新高度。
“当年,宋宗和戚宁晨的爸爸是挚友,两人喜欢上同一个女人——史芸芸。后来史芸芸嫁给戚宁晨爸后,宋宗就一直未娶,再后来史芸芸和戚宁晨爸离婚,宋宗终于如愿和史芸芸走在一起,只到史芸芸离世,他就终身不再娶了。”
听到史芸芸这个名字,有种耳熟感,再接着听Angela说话的声音,逐渐由凄婉到凄凉,微沉的目光仰望着江面渐渐泛起波澜,微叹的气息轻得极不易察觉。她继续道:“戚家出事的那次,我亲眼看见宋宗跑前忙后,托人找关系,最后在美国为戚家安顿好一切,那种对朋友的真挚情谊,是假不了的。”
搁在栏杆上的双手环抱得自己更紧些,此时再度陷入沉思,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也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因为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但世间的事往往又不是只从一面就能看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