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招生回来,徐言满心的郁闷,一来是为了杭职考试时候的不理想,二来则是因为回家面对父亲这件事。先说考试不理想,虽然不像楼郁伟,黄跃霖等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在上面,但好歹也是花了一番功夫,至少有那一瞬间是非常渴望成功的。
一回到家,徐言就把所有的经过都描述在了QQ空间里,连同所有的感受和心里话。只是想抒发下内心的感慨,并没有想太多。但在第二天一大早,发现林子卿的浏览动态,忽然间有了不一样的念头。
自打上次情人坡的事情过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徐言不去主动联系,林子卿当然也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别说聊天,就连徐言QQ空间里更新的诗词都没有观看过。对于徐言而言,这是一个打击,一个已被拒绝的讯号。
然而这一次,一个自主招生仿佛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她居然会看我的日志,联想体检时说的那一声加油,虽然声音微弱,但却依然穿透有力,更加觉得兴奋。
之前就听姚敏说林子卿和项盛楠并没有在一起的消息,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以及追查的必要,所以一直也就没有关注下去。如今看到林子卿对自己动态的关心,突然再次信心满满。
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八柄宝剑,又看了看边上贴着的圣斗士星矢的海报,紧紧地握着拳头。
自古英雄多烦恼,去他妈的烦恼。
考试的忧愁已经过去,并且成功转化为喜悦。
再说另一件烦心的事,那就是与父母的沟通。尽管自主招生第一部分已经落下帷幕,但他的父母却依然不知晓。
就像他自己和楼郁伟说的,所有学校发给家长的短信,他都快一步删除了,但这并不能隐瞒一世,事情总归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自主招生无论成功,最终父母都会知晓。
但是怎么知晓,什么时候知晓,又是个问题。
自打自己上高中以来,确切地说是决定选择三类班后,就没有和父亲坐一起好好聊过天,不是自己借着学习回避就是父亲忙于劳作。很多时候,有着过于优秀的曾经也是一种负罪和负担,而这种因为成长带来的困境只会随着问题的累计而越来越棘手和残酷。
既然逃避无法解决,那为什么不直面相对呢!鲁迅先生不是说过:‘真正的勇士,是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和正视淋漓的鲜血’的吗。
晚饭时,徐言给父亲倒了一杯酒,虽然父子俩曾经多次喝酒,多次闲聊,但有关学习,有关自己将来的事却从来没有过。因为在父亲眼里,徐言依旧还是个孩子,有些事不用想这么久远,当下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而在徐言看来,自己已经不孝了十八年,不想再让父母替自己做无谓的担心。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父亲边说边往徐言碗里夹了点菜,“马上高考了,自己抓紧点。”
“嗯。”徐言看了看父亲,点了点头。
“路是你自己选的,哪怕走错了也要坚持下去,我们做父母的该说的也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我们的义务和责任都尽了,就看你自己的了。”父亲言语间的无奈,溢于言表。
“嗯。”徐言再次点了点头,却依旧保持沉默。
因为在选择专科班时,徐言在说服他父亲时就用了道德绑架这样恶毒的手法,不想让父母插手自己的将来。
如今父亲说出这样慈祥的言辞,无疑就是对他最大的默许。曾几何时,他是父母眼里的骄傲,是大家的依赖,如今沦为这样,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都说父爱如山,特别沉重,徐言的父亲也一样,除了不爱表达什么都做到了极致。
徐言没有说话,泪水却在他眼眶里打转。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软弱,终于鼓起了勇气来面对和坦白。
“爸,我不想高考了。”徐言轻声说。
“什么?”父亲一脸意外。
“学校里有了自主招生,就是提前能进大学那种。”徐言犹豫片刻,“我报了。”
“有把握吗?没把握的话还是留下来高考好了。不然浪费时间,还……”
“我已经报了。”没等父亲说完,徐言急忙补充道:“而且已经去考过了。”
“去考过了?”父亲的眼里忽然多了一丝愤怒,“那你还来说个什么?”
徐言看了看一旁的母亲,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什么时候考的?”父亲问。
“星期三。”
“考得怎么样?”父亲继续追问。
“不知道。”
“不知道?万一考不上呢,那你这么多时间不是浪费了吗?”父亲的言词依旧充满着责备,依旧不满徐言的先斩后奏。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家里商量一下。”母亲看了看徐言的父亲,转身问徐言。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大家都报了。”徐言边说边看了眼父亲,“也是个机会,我想尝试下。”
“结果什么时候能知道?”父亲问。
“下个星期吧。如果进了就去参加面试,估计也就这个月的事情。”徐言解释说。
“什么,还要去面试?”父亲的眼神再次变得严厉起来。
“嗯,面试。”徐言轻声应允。
“你报了哪个学校?”父亲问。
“杭职。”
“杭职?”
“对,杭州职业技术学院。”
“职业技术学院?”父亲稍稍迟疑片刻,“还是大专?”
“嗯,自主招生的都是大专。”徐言轻声回答道。
“唉。”父亲叹了口气,泯了口酒,轻声道:“怎么就考不上本科呢?”
三类班没有综合,不考本科,这是徐言刚开始选择三类班时与父母沟通就知晓的了,但如今他的父亲依旧失望。知道徐言自主招生,可以不用高考就可以读大学,原本死去了的期望死灰复燃。而如今徐言的回答更加失落。
“是不是我考上本科了,才不会丢你的脸。”徐言看了看一旁的母亲,红着脸问父亲。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的脸,他父亲的脸都变了颜色。一个红,一个黑,一个激动勇敢,一个气愤憋屈。
“本科也好,专科也罢,只要是你自己喜欢的,我们都会竭力去为你。”母亲的仁慈,理解为饭桌上的尴尬。
“爸,妈,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但无论如何,你们都是最优秀的父母,都做到了一个父母该做的事。”徐言边说边看了眼对面的父亲,“我知道我自己在干嘛!”
徐言的父亲抬起头,看了看他的母亲,两人一脸意外。
“房子再破我们也住了这么多年,家里再穷也顿顿有肉吃。考上本科,家里这样过;去读专科,日子还是一样过。只要你们身体健康,什么都会有的。”徐言看了看眼前的父亲和母亲,放下碗筷,起身离开。
孟烦了对他顽固的父亲问了‘了儿的苟活对于爹爹而言,终究是难堪还是骄傲’后就去了南天门打仗,如今的徐言几乎用了同样的方式在为自己临行前做了道别。
血浓于水,或许这个答案早在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而且非常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