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湿的裤管子烤热了以后,就有些冒热气了,夜晚温度低,晚风吹在身上凉凉的,若不是有这堆火,还真有点冷。
阿嚏,阮芫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要不你进去吧,我来烤。”宁震屈着膝,将双腿做成了支架,把牛仔裤堆在膝上。他的一双手便空出来了,他示意阮芫把自己的裤子递给他。
阮芫摇摇头:“我不冷。”
阮芫把手里的裤子翻了个面:“你看,这一面差不多快干了。”
宁震看看阮芫手里的裤子,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再强求。
毕竟是女孩子的裤子,也许不好意思让一个男生代劳吧。
宁震笑笑。
夜深了,虫鸣也渐渐低下去,四周变得格外空旷,也有些阴森。宁震和阮芫压低了声音说话,却在这清冷的环境显得格外的清晰,仿佛被放大了数倍。不过宁震和阮芫之间的话题似乎只有方柯和田娜,只是他们两个在帐篷里,而他们在屋外,此时讨论这个,似乎又有些背后说人闲话的嫌疑。
“宁震,我一直想问……”阮芫大着胆子看看宁震。
宁震侧着脸看看阮芫,看到她的神情忽然紧绷,笑了一下,说:“没事。你问吧。”
宁震大约知道阮芫想问什么。而宁震的脸皮在这半年里,也磨得够厚的了。
“宁震,之前在甜品屋遇到的是你的前女友吗?”阮芫不敢看宁震的眼睛,她垂着头,看手中的裤子。
“不是。”宁震干脆地说。
然后,宁震微微抬着头,冲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曾向她表白,不过,被拒绝了。”
“而且,还不止一次。”宁震本不该对阮芫说这些,但有些话题一但开启,就像拧开的水阀,收不住了。
阮芫心中绷着的弦却松了松——原来不是前女友,不是自己猜的那样,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开始过。好像她的心里因此好过了些。
阮芫仔细地回味着宁震的话,没有回应。
阮芫知道宁震不需要安慰,尤其不需要她的安慰。宁震不是在对她倾诉,而是在对自己倾诉。
谁都有爱而不得的时候,阮芫了解这份心情。
就像天上的月亮,你抬头就能看见,好像伸手就可以摘下,但是这怎么可能?
谁都拿不走它。
阮芫将下巴搁在膝上,无奈又自嘲的笑笑。
四周又静了。一只蛾子扑到了烧红的碳上,噼里啪啦的,它扑打着翅膀想要飞走,但最后只是扑腾了几下就化为了灰烬。
又有一些动静打破了夜的深沉。起初只是窸窸窣窣的,而后好像是调笑的声音,又像有人在哼着“咿呀”的曲调,声音从方柯和田娜的的帐篷处传来,阮芫忍不住回了下头,眼睛扫过宁震,本想问:“他们是不是被我们说话声吵醒了?”
但阮芫看到宁震的耳朵红了,在炭火的映照下格外清晰。阮芫仿佛明白了什么,也窘迫地垂下头。
过了一会儿,宁震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阮芫,你先进去睡吧。”
这一次,阮芫慌张地把裤子交给宁震就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
阮芫躺在帐篷里,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动静,长吁了一口气。
好,尴尬呀……
睡到半夜,阮芫被两罐啤酒憋醒了。
她掀开帐篷看看外面黑魆魆的夜,重又躺回去。要不憋一憋吧,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想到黑灯瞎火要走这一段路,心里就毛毛的,她不敢呀。
阮芫辗转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大饼,半夜里人一旦醒过来就是很难入睡的,而且此刻小腹胀胀的,本就憋得难受。阮芫望着帐篷顶,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闭了一会,脑子越来越清醒,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找厕所。
阮芫叹了口气,打开手机上的电筒,摸索着起身。
一拉开帐篷,撞到眼前熄了火的炉子,旁边插在地上的树枝上挂着她的小白鞋,将碳炉伪装成了大头ET,手里还挥着一面小白旗的那种。
阮芫心里咯噔一下。脚下便踢到了帐篷底下的地钉。
啊~痛!阮芫没鞋子穿,只有薄薄的一双袜子遮脚丫子,硬是挨了这一下,指甲盖都疼,她那饱经风霜的大脚趾,又平添一丝伤。
阮芫深呼吸一下,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还好有手机的一缕光线,给了她微弱的安全感。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周遭有奇奇怪怪的声响,好像是有人在尾随,一联想到碳炉在夜里诡异的造型,她便越想越害怕,最后竟是跌跌撞撞进了厕所,又以极快的速度,蹲下、站起。
阮芫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提裤子的时候,手机的电筒还不小心被摁灭了。
阮芫低着头慌慌张张跑出厕所,一个踉跄撞到了一堵“墙”。
啊!
阮芫惊叫:这是谁的脚?!
三魂飞走了两魂,七魄飘走了六魄。
这堵墙伸出两手按住失魂落魄的阮芫,大吼了一声,喊停她的尖叫。
“阮芫,是我。”
“是我!”宁震握着阮芫的肩大声说,“我是宁震。”
阮芫哭着躲进宁震怀里:“呜呜呜,吓死我了。”
宁震本想推开阮芫,但她这个样子,他便不忍心了。
“阮芫,没事。不要怕。”宁震低低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
阮芫这才魂魄归位,止住了眼泪,哽咽着收回了环抱宁震的手,后退一步:“对不起。”
两人肩并肩往回走,宁震出来的急,没有打手电,他从阮芫手里接过她的手机,打亮了手电功能。阮芫脚下虚浮,走得很慢。
宁震也默默跟在身边,以阮芫的速度跟随着。
“刚才我帐篷动了一下,就醒了。我跑出来看到你帐篷拉链开着,有些担心,就跟过来。”宁震耐心地解释,这一晚上宁震都睡得很浅,心里总有一股说不清的烦躁。
假如前几次希娴是含蓄的拒绝,这一次是当真一点机会也不给了。
这种烦躁,困扰着他,令他反省自己的执着是否过了头。
他还想到了方磊,想到了那次在茶餐厅的对峙。
他便更睡不着了……
他一半为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一半为了曾做的那些也许在对方眼里傻里傻气的举动。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曾经做的事情,太傻,也许这便标志着成熟……
所以,阮芫那一脚,真是轻而易举地惊醒了刚进入浅眠的宁震。
出于男生的责任感,他几乎没怎么想,就跟出去。
回营地的路上,两人默默地走着,阮芫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下来。
如此,便也很好,假使一直如此便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