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声渐止,方磊抬眼看希娴,眼中万般情绪,不过眼光扫到她皮肤的红痕,强把话头压下去,现在不是谈话的时机,当务之急是带她处理一下烫伤。
“下车。”
刚才还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此时倒是乖巧了,抓起袋子欲下车。
方磊回头看了希娴一眼,希娴想了想把东西留在车上,一会儿找借口早点离开也好。
希娴看了方磊一眼,那一眼却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神里,像深不见底的黑洞。
希娴心跳漏了一拍,又有一丝不知名的羞耻在心底隐隐作祟。
曾经发誓一辈子不要再和这个男人有瓜葛,此时又鬼使神差跟他回家。
——他为什么又来纠缠她,是和女友分手了吗?还是寂寞的时候就想戏弄她一下,希娴莫名觉得自己在方磊的眼里跟宠物没两样。
她强制自己不再流露任何的情绪,好的、坏的,只需他当她是铁石心肠。
因为任何不必要的情绪,都是将她拉回旋涡的开始。
他的世界里不会只有她一个,正因如此,她也不会再把心交出来。
走进玄关,盛开的蝴蝶兰洁白、高贵。巨大的落地窗旁,厚厚的纱帘从二楼宣泄而下,胡桃木楼梯绕着黄铜色的水晶灯,旋转而上。
他的品味还真是……一如既往。
他爱她长发落肩,轻柔曼妙的身姿。
他曾宠溺地抱着她,抚摸他的脸颊。
他拉起她青葱玉指,轻柔地印上一个吻。
往事一幕幕撕扯着她,她无法视而不见。
然而时过境迁,希娴只觉得讽刺,更觉得不堪。
方磊让希娴坐在水吧的高脚椅上,好让两个人高度齐平,方便上药。
希娴反应过来,去拿他手里的药膏,方磊抬起手肘避让了一下。
“我自己来。”她仍是嘴硬到。
下一秒薄荷膏已经抹上她的锁骨,方磊用行动表示不准,这个男人真是霸道得毫无理由。
微凉的药膏刺激得希娴往后一缩,后背却撞上虚笼在身后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男人的手掌炙热而有力,希娴只好又往前挪一挪。
“别动。”方磊的嗓音低低的。
希娴倏然安静了片刻,看着方磊额前的几缕碎发挡在眼前,漆黑的眼睛正专注看着她娇嫩的皮肤,涂抹的动作很轻柔,抹完又对着红肿处吹了吹。
“我……”希娴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有点渴。”
“等着。”涂抹完毕,吹凉伤口,方磊到料理台边洗了手,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希娴。
希娴乖巧地喝了两口,心里的焦躁似乎消隐了几分,她抬眸对上方磊:“今天,谢谢你。不过……”
“不过什么?”方磊的眼神一凛。
“不过你以后别这样了。”希娴决绝地说。
“我怎样了?”方磊嗤笑。
“像这样带我回家。”希娴咬牙,恨恨地说完就别过头去。
这女人还真是忘恩负义啊,刚才他帮她解了围,这么快就撇清了?
方磊撑着台面,上半身压迫着逼视希娴,但语气似乎又像在开玩笑:“那得看我的心情。”
希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变得激愤了:“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是你把我们的关系搞得不清不楚的。”
话说出口,突然又觉得说这些话没意思了。
她住嘴,急刹车,转而冷漠。
“衣服在哪里?我换完衣服就走。”
希娴绕过方磊的臂弯,跳下高脚椅。
“二楼卧室的衣帽间。”
“好。”
希娴很快地跑上二楼,驻足在宽大的衣帽间,这个“家”显然是方磊常住之处,男士的正装、休闲装分门别类,按款式、季节、颜色,分了好几层,竟还有一个衣柜都是崭新的女装,每一件都精致、漂亮、也肯定价格不菲。
希娴有些忿忿然了,难道说这里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她赌气地忽略那排少女风连衣裙,给自己选了一件上衣,浅褐色收腰长袖的T恤,肩部和腰部都装饰了白色的线条,胸口有个“H”形刺绣,希娴从衣架上摘下衣服,看了眼衣服的标签。
给女人花钱,他倒是不手软。
希娴心想,也许对方磊来说,花个钱能让女人听话、爱他,于他而言,比付出感情更加便利。
希娴不客气地扯掉吊牌,麻利地穿上,对着镜子照了照,非常合身。
烫伤膏的效果很好,红痕已消退不少。
船领的设计刚好勾勒出希娴漂亮的锁骨,穿戴妥帖,刚才的狼狈已经不复存在,希娴的心情也平复了少许。
换完衣服,希娴立刻从楼上下来,手里拎着自己脏污的衬衫。
听到脚步声,方磊转过头,表情缓和不少:“很合身。”
希娴停住脚步,倔强地说:“衣服我洗好了,会快递给你。”
“不用还。”方磊语气有片刻缓和,“那些,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希娴深深地无语。
方磊迎上去,走到希娴面前,拿走她手里的衣服:“脏衣服留着,让阿姨送洗。”
“现在。”他目光灼灼地对希娴说,“我们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希娴心中警笛大作,“我不想和你谈。”
“我打车走。”希娴慌乱地打开手机里的叫车软件。
“你就这么讨厌我?”方磊长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希娴摇了摇头,痛苦地说,“我只是不想再喜欢你了。”因为喜欢是痛苦的根源。
“为什么?”方磊看着希娴的眼神就像不认识她一样。把所有的温柔留给了她,而她说这是个错误!
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希娴把脸埋在掌心,蹲下来。
方磊不忍。
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来,砸在方磊的脚下,他的手里还攥着她的衣服,衣服上甚至有少女的柑橘香味混杂着咖啡的苦涩。
而她宁愿流泪,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
片刻后,关门声重重地回荡在空旷的别墅里。
他不想让她走,只好让自己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