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珞瑶轻拍了拍希如海的手背,表示他的担心她都知道。
谭珞瑶细说事情原委:“这次我先归国,去了希娴的小公寓,就是那天撞见他们在一起的。”
“如海,我推测,他们在一起至多不超过两个月。”谭珞瑶已绕过了情绪,直面这问题,想必在希如海回来前已做了一番思索。
学术上的严谨是多年训练中深入骨髓的,理性的分析,合理的推测,谭珞瑶接着说:“我们出国前,希希还没交男朋友。那时候她住家里,平时和艾琳玩得最多。”
“还有去香港前,我和她视频通话,都很规律而且正常。也就是最近,如海你发现没有,我们打过去的电话,她总是错过。”
希如海听完妻子的分析,附和地表示赞同。
“过完年,我再去问问艾琳,就清楚了。”
谭珞瑶的分析确实滴水不漏。
希如海明白妻子的意思:既然和好没多久,那他们算不得棒打鸳鸯了。
两个月的感情又能有多深呢?
他们都是了解女儿的,一个稀里糊涂也容易心软的小女孩。
只需他们好好劝劝,做通女儿的思想工作。
并不是不同意女儿谈恋爱。二十四了,有感情生活很正常。
但谁都可以,只是这个人不能是方磊,不能是方瑾瑜的儿子啊……
希如海不知是想到什么,看着谭珞瑶喃喃道:“珞瑶,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不是注定的?”
一个科学领域的权威,一个毕生都在践行客观唯物主义的应用物理学专家,科大材料科学与工程专业博士生导师,竟然也信这玄之又玄的“命”?
谭珞瑶被希如海灼灼的眼神看得心慌,她讷讷不能言,只点点头,又摇摇头。
谭珞瑶明白此刻丈夫想到的是二十多年前那段往事。
如果那天希如海没有去米兰理工学院,而是和楚天去了佛罗伦萨小镇看复活节表演,也许,命运的走向亦未可知。
然而,哪有那么多如果,佛曰放下,世人却苦于我执,在这娑婆世界中,先遇见谁,又错过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谭珞瑶的点头是赞同,随后的摇头只是安慰。
与其说安慰丈夫,毋宁说安慰自己。
脚步声从远到近笃笃笃敲在木台阶上,谭珞瑶听出这脚步声是属于希娴的。
她走路才这样抬脚重、落脚轻,远来快、临近缓,那是无数次经由提醒后形成的行为习惯。
希娴看起来柔顺,骨子里却有几分硬气,柔顺只是被教化的结果,也是为了坚持而达成的另一种妥协。
她坚持自己选专业,坚持搬出去住,坚持不肯再剪短发,但总有那么几桩事情,她是无论谭珞瑶怎么说,都听不进去的。
“妈妈。”希娴开了条门缝,轻唤母亲。
母亲正坐在父亲的床头背对着她,这使希娴觉得父亲已经睡着了。
谭珞瑶轻轻碰了碰丈夫的手背,做了个离开一会儿的手势,走到门口,轻轻带上了房门。
希娴牵着母亲的手,下了楼,原来是奶奶要再准备几个爸爸喜欢吃的菜,要妈妈去商量。
已是除夕夜下午,商超都将早早关门,再不去添点东西,可赶不上啦。
谭珞瑶于是发动车子,载了希娴一起去超市。
母女两个在大型超市里,逛了逛熟食区和水果生鲜,希如海喜欢吃酱鸭和海带丝,水果最喜欢橙子,希娴正好又买了自己喜欢的酸奶和布丁,想了想又去零食区买了瓜子、薯片、果冻、巧克力,准备回家分给几个侄子侄女吃。
而且晚上还要守岁,一大家子人,再多的瓜子花生也不嫌多的。
走出超市,正赶上门口摆摊卖烟花的正要收摊,又买了两大袋子地上转的,天上飞的。
谭珞瑶手里提了几袋,希娴手里又是几袋,把Polo的小后备箱简直要填满了。
谭珞瑶笑话希娴:“你呀,平时看着是个大人了,一过年又缩回成小孩子。”
“是啊,是啊。我不要长大,做妈妈的乖宝宝。”希娴跟母亲撒着娇。
爸爸回家了,气氛真的非常的好,妈妈脸上的笑容多了,希娴也跟着放松不少。
手机又滚进了几条消息。
是宁震,他在深圳的海边,拍了几张夕阳传过来。
“一年中最后一天的落日。”
他说。
太阳又大又圆,明亮又不晃眼,轮廓清晰如一颗红心鸭蛋。
不用说,准是用专业相机拍的。
“宁震,你拍得真好。不做专业摄影师可惜了呢。”希娴由衷地夸赞。
是吗?我拍你更美呢。
宁震看着手机发笑。
哎,谁说单相思皆苦,有时候也蛮甜的。
不得不说,最近发生了许多事,宁震原以为自己是那种遇事易消沉的体质,但毕竟年轻啊,年轻的身体复原能力就是强,年轻的心灵很容易就豁达乐观了。
也许阮芫对他是错付了,但阮芫的话却实实在在振作了宁震。
宁震搞不好是那种易受激励的体质。
宁震。宁震。
这名字取得太准确。
方柯、宁父、阮芫的话都能使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