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做的是中西融合的创意菜，等上菜的时候，方磊和王一帆已经聊开了。

　　“听希娴说，你和艾琳是科大生物系的同学？”方磊问。

　　王一帆正在喝水，放下杯子答：“是的，读博的时候认识的，我们跟的是同一个博士生导师。”

　　寒暄之后，王一帆主动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方总这次找到我们实验室是为检测土壤和水质的事吧？”

　　方磊点点头，虚心请教的样子：“在环保科研方面，你们是专业的。那我请教个问题。”

　　“您说。”王一帆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地原属于国营棉纺厂，在我们的观念里，化工厂和制药厂对土质的影响较大，却没想到纺织厂的污染也不小。”

　　王一帆浅浅一笑，纤薄的单眼皮笑出了微微的鱼眼纹。那是一种渊博而淡定的笑。

　　希娴看看艾琳，艾琳在这场谈话中，一直扮演着绿叶，望向王一帆的眼神是崇拜的。

　　希娴有一次在八卦期刊上看到个名词“望夫眼”，此刻竟联想到表姐的身上了，那个喜欢木村拓哉、易阳千玺的女生如今被吃得死死的，说到底还是更喜欢聪明的。

　　那话怎么说来着，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是这样，纺织过程中出要产生两类污染，一类是衣服纤维，天然织物容易降解，化学纤维不容易降解，但即便如此，化学纤维对土壤的渗透也相当有限，它属于附着性污染，如果做过两遍土壤净化的话应当不会有残留污染……”

　　世人对富人有种误会，认为有钱人永远高高在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其实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不断学习，才代表了大多数有钱人的真实想法。

　　方磊就是如此。此刻他听得格外认真，微敛眉目，表情肃然，眼神专注，身体微微前倾。

　　这使他看上去更有一种压迫感，但王一帆在讲话时依然自然流畅，丝毫不受方磊高冷气场的压制。并且讲解科研知识时，吐词用字毫不艰深晦涩，是站在聆听者的角度将其转化为最简单易懂的语句。

　　这并不容易做到，人们往往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恃才傲物，刻意显摆自己的与众不同，而对于听者来说，却是一种痛苦。

　　想到这里，希娴在对表姐男朋友的好感度又增添了一层。

　　“第二类污染产生于纺织品的印染工艺中。之前有新闻报道某次工商局突击检查发现了不少甲醛超标的纺织品，这是因为印染中使用的印染剂中含有甲醛、丙烯和芳香胺，其中甲醛的分解时间最长，且易溶于水。”

　　“所以不光有土壤污染，附近河道可能也有污染？”方磊很快领会王一帆的意思。

　　“是这样。不过一切等出了检测结果再具体分析。方总也不必过于担心，国营厂停办已近三十年，也就是污染源早已没有了，后期治理总能找到最优解的。”

　　王一帆说完这番话，表情一松，淡淡的鱼尾纹在眼角散开。

　　方磊也轻松地点点头，与王一帆握手：“谢谢提供这么专业的解答，一帆。”

　　艾琳也说：“是的，实验室接过此类项目，上次制药厂的环保方案就是师兄领衔的。”

　　方磊又爽朗地笑了笑与艾琳也握手。

　　话谈得差不多，刚好上菜了。

　　一道芥末虾球、一道三文鱼沙拉坚果塔、一个法式香草羊排、一个香橙鸭胸、一个小米乌参海鲜羹，还有一道主食和一道甜品。

　　吃过饭。希娴和方磊、艾琳和王一帆，各自分手告别。

　　希娴看着表姐和男友并肩而行的背影感慨：“大学里的恋爱真好。”

　　那他们两个呢？好像看穿着打扮更像是办公室恋情。希娴吐了吐舌头。

　　希娴和方磊进了车里。大概是奔波了一天，又刚吃完饭，疲惫感一下子涌上来，方磊没有发动引擎，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会儿。

　　两人便闲聊家常。

　　“你觉得那个王一帆怎样？”

　　“印象不坏，挺专业。”

　　“我觉得艾琳很喜欢他。”

　　“哦？怎么看出来的？”

　　“平时我和表姐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拿主意，但她和王一帆在一起的时候，明显是王一帆主导。”

　　“所以是好事还是坏事？”相较希娴感性的说话方式，方磊说话时总是有一种循循善诱、见招拆招的拿捏感。

　　如果在谈判桌上，这种方式足以让对方先暴露底牌。

　　“我觉得艾琳会比较吃亏。”希娴反复思量，下了一个判断，“因为她是第一次谈恋爱。”

　　是的，学霸+高冷气质+女生的组合，直接使很多姻缘止步于门外了。

　　“王一帆应该不是初恋。”方磊转过头，贴着希娴的耳朵耳语道，“没准恋爱经验还很丰富。”

　　气息微热拂着希娴耳垂上细细的茸毛，刺刺的、痒痒的。

　　希娴疑惑的小眼神瞟过来，方磊漆黑的眸子在夜晚有种玛瑙般温润的光泽，微微透着狡黠。一下子就击中了希娴的小心脏。

　　撩人于无形啊。

　　都快忘了还要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方磊仿佛知道希娴要问，已缓缓将话题深入下去：“晚餐的地点谁选的？”

　　“肯定不是我姐。”

　　“洋房餐厅注重的是情调，这说明王一帆品位不错，也说明他应该不是第一次来，毕竟这个地方不好找。”

　　希娴点点头，忽然对表姐的男友分析上瘾，而且对方磊看人的功力也佩服了几分。

　　“你再往下说。”

　　方磊看着自己小女朋友一脸兴致勃勃，还是决定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本来背后议论别人，应是商业大佬的忌讳。

　　人才本来就是拿来用的，只要能把工作做好，为公司创造利润，有起码的底线和诚信，就是合适的任用对象。

　　除此以外，私德、隐私、癖好那些个都得往后排，甚至也可以制衡对方的术。不过那些话他是不会对希娴讲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一种保护。厚黑学从来是把双刃剑，知道越多，反噬越多。

　　“他很自信，不光是在专业上。这种自信也包括了对感情生活的主宰。他人际交往的经验很丰富，游刃有余。”方磊说。

　　话到这里，意思已相当明显。方磊对王一帆专业外的人品持保留意见。

　　希娴感觉自己又输了，她在他面前永远像个小学生。

　　他是大学生的时候，她是小学生。他都博士后了，她大概也只刚刚升到初中……

　　“希希。”

　　方磊分析完，展开手臂，越过中控台，揽住希娴的肩膀，央求地看着她：“很晚了，回家吧。”

　　回你家还是我家，你把话说清楚。

　　傻瓜，这里当然离复兴花园比较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