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挽留你都说的啥？”我好奇地问。

　　“也没说啥，都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说的。什么给公司造成损失，现在忙，正是用人的时候。让我替公司考虑考虑。我妈说他要是真的想留我，就给我涨工资了。”金琳琳笑着说。

　　“涨工资是不太可能。给你涨工资就得给我也涨工资。他不可能这么说。但是按照规定，下个月咱们好像可以晋升一级了。晋升后月工资可以提高1000左右呢。他怎么没有跟你说这个事呀？他这时候正好可以顺着这个势的？”我突然想到去年陈老板给我们看的员工工资的算法和晋升规则的文档。

　　金琳琳满不在乎地说：“他不想给我涨工资呗。”

　　我了然地说：“哦……”陈老板不想给金琳琳涨工资，自然也不想给我涨工资。

　　周一我七点钟起床，洗漱之后去公司了。金琳琳的高铁是上午十一点多。“我先去上班了，你走的时候把门关一下，钥匙从门下的缝隙塞进去就行。备用钥匙我放在了我工位的抽屉里了。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嗯，再见。”金琳琳躺在床上还没有起床。

　　到了公司，周姐关心地问：“金琳琳走了？”

　　我回答道：“嗯，走了。今天的高铁。”

　　“陈总就没有挽留一下？”周姐好奇地问。

　　我不屑地说：“涨工资都不能解决的事情，谈情怀能有什么用？”

　　周姐遗憾地说：“本来以为你们能待久的。”

　　我疑惑地看着周姐，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跟你们说什么事情，你们很快就能理解。让你们做什么事情也能做好，让人放心。以前来的小姑娘，让她们做个事情，她们做不好，老是出问题。”周姐总结道。

　　我微微一笑，才反应过来周姐这是夸我们。我内心感叹，好有什么用，陈老板不是还不想给我们涨工资。一直想着让我们多干活。每年产值那么多，节约成本也不是这么节约的。

　　上班后没多久，周姐就和汪冰一起出去办事去了。办公室就我和蔡荣两个人。金琳琳走了之后，蔡荣手上做的管线就由我来检查，有些情况，他弄不懂的时候，也是过来问我。

　　晚上我给蔡荣检查完之后，就让他回去了。我自己又加了一会班，整理一下之前的资料。

　　第二天早上过来，办公室就蔡荣一个人。

　　蔡荣看到我过来，笑着说道：“刚才陈总下来了，问我昨天为什么不留下来帮你。我说你在整理资料，我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陈老板生气地说‘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行了’。我就回怼一句，把他气坏了。真是搞笑。”

　　我浅浅一笑，说道：“你不清楚情况，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蔡荣家境优渥，不太喜欢现在的工作，也不太喜欢几个领导。该做事的时候，他自然会做事。但是你要是想让他加班，没有道理的批评他，他是没有什么顾忌的。自己不高兴了，也不会让别人高兴。说实话，我挺羡慕他的。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不用向不公的现实妥协，不用畏畏缩缩地委曲求全。他的做法，我也觉得并无不妥。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要跪着干活？我一直觉得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所有的事情也都是相互的。我们是在做着一份工作，但不意味着我们就低人一等。如果老板一直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员工自然也会有想走的念头。只是有的员工会毫无顾忌地表现出来，有的员工会放在心里，攒够了勇气就会毫不留恋地离开。

　　我想我属于后者。看着他们几个领导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姿态，我虽然不会当面说什么，但是已经默默地把一切记在了心里。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老板把我叫上去。他试探地问：“蔡荣表现怎么样？”

　　我回答道：“挺好的。管线的活他现在自己就能做得来了。平时做事也很认真。”

　　陈老板听到我的意见跟他不一致，有点失望，随后说道：“这孩子我不喜欢，太娘了。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等这个工业园区的管辖做完，就让他走。管辖的事情交给外业做。”

　　我面带微笑地说：“嗯，好……”，心里想着我挺喜欢蔡荣这种类型的，说话也温柔。

　　陈老板气愤地说：“金琳琳走了，事情都没有交接清楚。付工说没有跟他交接。房产测绘的软件就她自己知道，她也没有跟付工交接。现在是房产测绘的事情没有放开。要是放开了，我们要做这方面的业务，那不是要从新开始学了。我给她发消息问她，她也不回复我。”陈老板说着，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给我看。

　　我静静地听着，不表任何意见。他们就是小题大做，没事找事。金琳琳都走了，还在这儿说人坏话。房产测绘的软件只有半年的试用期。现在早超出了试用期，就算是金琳琳想告诉付工，也没有办法操作。金琳琳还没有走的时候，付工自己也没有说过此事。人都走了，现在又说这些。

　　陈老板控诉这些，我不意外。让我意外的是付工竟然也这样。金琳琳没辞职的时候，付工一直都很看重金琳琳。没想到金琳琳走后，第一个发难的竟是付工。金琳琳的辞职也是只有他没给通过。这人情世故，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他们说房产培训的那个证不给金琳琳。公司出钱让她去培训的。我说算了，给她吧。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我们又不能用。一会她要是找工作也是一块敲门砖。”陈老板心善地说着，好像自己是多好的人似的。

　　我礼貌地点头，心里一点也不认同。

　　“金琳琳在公司说加班没有加班费，这都是消极的思想。你只要努力干活，我们都是看的见的，心里也清楚。陈路和尧珍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路原来在天蓝干的，我们问了天蓝的老总。他说陈路还是有点技术、才能，就是心高气傲。我跟他说你对唐工、付工尊重点，他们毕竟是在这行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前辈，多多少少比你经验丰富些。而且他们还是你的直属领导。”

　　我震惊地看着陈老板，感觉有点可怕。我赶紧回想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当的话。这些很私密的话，陈老板竟然都知道。

　　陈老板以为我不相信他，说道：“他们外业每个周末都聚餐。陈路就在饭桌上说‘唐工和付工天天骂我，陈总还让我尊重他们，我就不尊重他们’，尧珍珍也跟陈路一样喜欢摸鱼，没怎么干活就盯着我说工资的事情，格局小了，眼光太短，斤斤计较眼前一点的得失，如果好好干活，公司是不会亏待的。你就很沉稳，能耐住性子。一直努力上进。忙的时候就多积累经验，闲的时候就多学习研究。我一开始给你的定位搞技术是对的。”

　　我心惊胆战地点点头，假装认同。来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主动找陈老板聊过工资的事情，因为我从来没指望以后靠这个谋生。我有自己的副业，我也一直想把副业变成主业。我志不在此。

　　陈老板又说了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就让我下去了。

　　八月下旬，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模型多的画不完，我不得不加班画。陈老板找了几个以前认识的人画了几个模型。图的质量问题很大。我找了她们修改了好几回，每次都是只改我提出问题的地方。陈老板看她们也修改不好了，就让我来修改。我还要收拾这个烂摊子。

　　唐工来到内业大厅，看到就我自己加班，说道：“这几天抽空你写一个晋级的申请，我给你签字。天天加班也挺辛苦的。”

　　我不敢相信的问：“要不要问一下陈总。”之前我们转正，和升一级都是陈老板跟我们说的。于是我就觉得这是应该是陈老板决定的。

　　权力遭到质疑后，唐工生气地说：“这是跟陈总有什么关系。他不跟你们一起干活，又知道你们的情况。那你以后有事不要问我了，你去问陈总吧。”

　　唐工气冲冲地说完这些后拂袖而去。

　　我手足无措地坐在电脑前，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虽然我现在很想辞职，但是给我升一级也挺好的，至少我工资多一点。

　　几天和我硬着头皮拿着升级的申请书，去找陈总。

　　陈总看到我的申请书后，明显一愣。他有些严厉地说：“谁让你写的这个申请？”他似乎不是很想给我升级。

　　我不知所措，愣愣地回答：“唐工……让我写的。”

　　听到我的回答后，他态度好转了一点，然后大笔一挥说道：“你确实够升一级了，我最近太忙了，忘了这个事情了。平时你们工作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唐工是直接管你们的人。对你们的情况，他知道的比我清楚。有时候我们忘了，你们自己觉得自己能力够了，或者是时间够了，可以直接跟我们说。”

　　我装作认真地听着，总感觉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如果他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不管是我自己写的还是唐工让我写的，他都不至于这么错愕。他自己也清楚我工作的时间够升一级了。按照他自己定下的规定，我从现在的等级再升一级需要8个月的时间就够了。我现在已经快九个月了。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想给我升一级。

　　陈老板又虚伪地说了几句大话，就让我去找其他人签字了。

　　我拿着申请去找唐工和付工签字。正好他们两个都在办公室。唐工微笑着对对面的付工自嘲说：“程梓还觉得升级这件事情必须要陈总决定才行。”

　　我尴尬地笑着，等着付工签字。

　　付工签完字，我把申请书交给了张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我如释重负。

　　蔡荣开心地对我说：“现在陈总看到我都不和我说话了，真好。等到这个月过完，我就辞职回老家去。我爸在老家给我找了一个工作。”

　　我不禁感叹，蔡荣和陈老板两个人的默契。前几天陈老板刚跟我说想让蔡荣这个月底走，现在蔡荣自己也想这个月底就走。

　　“嗯，回去也挺好的。祝你以后工作顺利顺心。”我说道。就蔡荣目前的情况来看回老家确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你师傅刚辞职，你就辞职，你是要追随你师傅的脚步呀。”忙里偷闲的尧珍珍调侃地说。蔡荣以前跟着金琳琳做管线的时候，喊金琳琳师傅。

　　“我在老家随便找个工作，工资都比现在高。离家还近。我何苦来待着这儿受折磨呢。”蔡荣发自肺腑地说。

　　“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公司的？”尧珍珍好奇地问。

　　“在一个招聘群里看到的信息。我就问了下情况。陈总在微信上说的条件待遇，和我来到这儿之后面谈的待遇不一样。我东西都邮寄过来了，就想着先干着吧。现在我发现真的干不下去。天天加班，还单休。”

　　“怎么不一样了？”尧珍珍追问道。

　　“微信上和我说做内业，实习期四千一个月，我来了之后跟我说4000一个月是本科的月薪，我不是本科，就给我三千五一个月。我来之前就跟他说我是专科了。这不是明摆着忽悠人吗？”蔡荣愤愤地说。刚入社会，就被毒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