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坐在自己的卧房里,脸上淌着了泪水,捂着嘴低声抽泣。刚才在院中无意中听到丫鬟们议论,说杨家前不久被歹人所劫,杨家家传宝遗失,杨启轩被伤,昨日因伤重不治,已经撒手归西。我不能想象,那个爽朗挺拔,温柔体贴的人,那个曾和自己山盟海誓的人,就这么走了。对于杨家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我哪怕知晓一点,也会想方设法去见他最后一面,现在什么都晚了,再也没机会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江朝辉迈步走了进来,他见我哭得伤心,脸上不免难看,反手关上门,过来在我身旁坐下,有些生硬的说,”你哭成这样,让别人知道,还以为你对那姓杨的旧情未了,我特意吩咐下人不要让你知道,是哪个舌头长的惹得事?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她们。”
我心里更加难过,不由为自己分辨道,“你与我夫妻这么久了,孩子都快要出生了,难道我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吗?不管怎样,我与杨启轩有过一段过往,现在他忽然被害,留下孤儿寡母的,我为他难过,伤心,有什么不妥,难道你更希望我做那无情无义之人?”
朝晖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劝道,“我当然信你,可是这家里上上下下的那么多人,难免有人要借着此事找茬,你以为今日怎么就这么巧让你听到,再说爹那里。。。“
他话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我想起上次在后花园中偷听到他爷俩儿的对话,心里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恐惧,公公那晚对杨家的血鸽子很是垂涎,不会是他。。。。我渐渐止住了抽咽,感到自己的手脚冷得有些发颤,咬了咬牙,试探着问道,,“听说杨家家传宝被抢了?你可知此事?“
朝晖一愣,支吾作答,“什么?你,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我,又怎会知道此事?”
我心里‘咯噔’一声,那种天要塌下来的预感越发强烈,朝晖慌忙的试着抱住我,嘴里叫着,“茵儿,你,你听我说。。。”我挣脱开他的臂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又问,“朝晖,你和我说实话,杨家被劫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朝晖脸涨得通红,嚷出了一句“没有!”之后就急急避开了我的眼睛,低头四处环顾,双手不知往哪里摆放,只是来回搓拿着他自己的衣衫。
我见状不由心软了下来,深知他的为人,不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来,不由缓下了声音,含着泪说道,“朝辉,你是怎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但是你爹。。。今天就算我求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也让我心里有个着落,好不好?”
朝辉眼里忽然湿了起来,脸上表情羞愧难当,我见了更加害怕,耳中听到他声若蚊蝇,“我,我一开始真的不知情,是,是爹说,说要讨回之前杨家对他的羞辱。。。我,我,也是事发后才听说的。”
朝晖的话如似雷鸣,让我僵立在那里,感觉周围一切忽然变得模糊,感觉自己这就要从梦中醒来,可是有什么力量强拉着把我留下,听到吴茵儿冰冷的声音从我口中发出,陌生的可怕,“你爹,是他派人抢了血鸽子,害死了杨启轩?”
朝晖赶紧站起来,一手捂住了我的嘴,脸上焦急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压低了嗓门说,“你疯了!小声点,小心有人听到,这要是传到爹耳朵里,我,我也保不住你。。。”
“要是传到他那里,我的下场就是被人抬着出江府,是不是?”我轻轻拨开他的手,心痛的已经麻木。
“你,你说什么?难道那晚。。。”朝晖脸上没了血色,瞪着我,话问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已知道了答案。
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内室走去,他伸手拽住我的袖子,带着哭腔劝道,“茵儿,你看在我们还没出世的孩子身上,想开点,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爹也从未想过要伤那杨启轩的性命,谁想到他会为了那块石头不顾一切?你放心,他的夫人和儿子我会尽一切力量扶持。。。”
“那血鸽子呢?现在在何处?”我心里决定已下,没有回头,出声问道。
朝晖支吾着回答道,“那东西爹说我们留着也没用,又担心会被杨家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正巧小姑最喜欢这种稀罕玩意,就派人将那东西随着贺礼一起送去了宫里。茵儿,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在屋里哭哭也就算了,但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我心中了然,江家正是靠着这位在宫里节节晋升的贵人才过的如日中天,现在血鸽子既已入了宫,再想要寻回便是没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杨家家破人亡,已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我把袖子从朝辉手中拉出,轻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他离开,我才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把脸深埋在枕头里,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
终于从梦中醒来,看看窗外日头已是老高,吴艾伊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心中翻江倒海,杂乱难安。她清楚的感到了吴茵儿心中深深的自责,还有她要已死谢罪的决心。“你的命好苦,“吴艾伊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早知这样,当初你是否会选择和杨启轩一起远走高飞呢?“
吴艾伊从床上坐起,试着慢慢理清思路。跟据奶奶告诉自己的信息,再加上梦境所示,那么事情的经过很可能是杨启轩为了能挽回吴茵儿而私自动用了血鸽子,找到了祁连玉矿,后来才从杨老爷那里得知自己的所做所为触了血鸽子的讳头,从而为杨家惹来了世代的诅咒。他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哪里还敢真的去开山采矿。自那以后,短短一年之内,杨老爷过世,血鸽子被劫,杨启轩身受重伤,这一切都是诅咒应验,杨启轩自知他不能在有生之年解了那诅咒,才在临终前将导致这一切的矿和定门针送给了霍石头,希望以此可以为杨家后人留条生路。
吴艾伊对诅咒之事一直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尤其关系到杨扬,她觉得哪怕有一点可能,也要找回那本和血鸽子一起的册子。有一点可以肯定,奶奶说册子是和血鸽子一起被抢走的,也就是说当年两件东西都应该到了江家手里,血鸽子被送进了宫里,那么册子呢?是否被江朝辉的父亲留了下来?无论如何,只要找到江家后人,也许就能找到一些线索。
想到这里,吴艾伊伸手抓起了电话,拨通了杨扬的号码,两声铃响后,耳边传来了杨扬疲惫的声音,“早。”
吴艾伊想起昨晚他与霍连山匆匆离开宴会,不由问道,“你怎么了?听起来很累的样子,没事吧?”
“嗯,还好,就是昨晚没睡好,一会在飞机上休息一下就好了。“杨扬正站在机场登机口前的队伍里,等着登机。
“飞机?你要去哪儿?”吴艾伊刚才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立刻清醒了起来,有些紧张的问道。
“怎么?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吗?我要出趟差,过几天就回来。“
吴艾伊赶紧打开手机上的短信,果然看到一条杨扬发来的信息:“我有点急事要去趟内蒙,快的话就几天,慢的话可能要一个礼拜,那边信号不大好,所以联系起来会不太方便。你这几天要是有什么事就找杆子,他会留下照顾公司的事。”不知怎么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握着电话的手不由收紧,出口的声音也一下尖了起来,“平白无故你去内蒙干什么?还有为什么昨夜没睡好?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杨扬听出了吴艾伊语气中的关切,不由心中很是受用,半开玩笑的说,“没有,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口气,怎么听着像是害怕我要背着你出轨的感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吴艾伊一点都没被他逗笑,见他避而不答,心中越发没谱,又问,“你这次去内蒙,不会是和那件事有关吧?”
“这里已经开始登机了,我先挂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说着杨扬就挂了电话,脸上神色凝重,转头对站在身后的霍连山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艾伊,我不想让她也掺和进来。“
江帆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阳光从他背后射入,把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出喜怒哀乐。此时他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两样东西,一件是个银色相框,里面的照片正是他已经过世的夫人朱雅君和女儿江琳,另一样是一本蓝色封面的古旧册子。
江帆伸手把册子拿起,慢慢翻开,一页接着一页,里面熟悉的文字这些年来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抬眼望了一下相框中笑颜如花的母女俩,口中喃喃的说道,“雅君,这些年你在那边还好吗?会不会想我和琳儿?琳儿已经长大了,又聪明又能干,像你一样漂亮,很快就可以全权接手祥瑞。你放心,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找到了血鸽子,杨家欠我们的,我会让他们全部还清!你别急,等我为你报了仇,安排好琳儿,就去找你,好不好?“
说着,有些浑浊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泪水,他用袖子擦了擦,摇了摇头,笑着说,“看我,越老越容易伤感了,明明是好事,对了,雅君,你在天上可是要保佑我们琳儿早点找到个好的归宿,她年纪也不小了,我是担心她还是放不下那个姓杨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江帆看了看来电,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接通之后直接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新消息?”
“杨扬和霍连山今天一大早上了去内蒙的飞机。我没亲自去,在扬州时我们打过照面,怕让他认出来。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叫人跟着了,一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您。“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精明干练的声音,正是沈猴儿。
“内蒙?“江帆眉头一皱,问道,”你觉得他们是要去那里找矿?“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沈猴儿回答道,“杨二爷收到我们的信后一直按兵不动,我还担心他会不会耍什么花样,要不是您厉害,看准了霍东是沉不住气的主儿,给他们也寄了一份,也不会这么快有动静。这么忽然无缘无故的两家一起去内蒙,肯定与找矿脱不了干系。要我说这杨程里也真是不要命了,您说他难到真的不信这诅咒一事?”
“哼,杨家的那本册子失踪了一百年,他们哪里还会知道血鸽子的禁忌?不过杨程里那人一向谨慎,哪怕他对诅咒的事只信了一分,也不会因为一个玉矿就轻易涉险,所以我给他寄去了那份拷贝,有了册子这么大一根胡萝卜在眼前吊着,再小心的驴子,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也会迈开步向前呀。。。”江帆的声音忽然有些阴沉,但里面更多透着的是苦涩。
“大哥,”电话那头的沈猴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问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就好奇,那本册子里,到底有没有可以解开血鸽子诅咒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