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入夜,江帆的书房里,没有开灯,静悄悄的毫无声响。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把屋内的一切抹上了一层银白。
“吱扭‘一声书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了一条缝,之后一个人影掂手掂脚地闪了进来,侧耳听了听,确定没有惊动房子里的其他人,反手慢慢把门关上,这才抬起头来,伸手拍了拍胸口,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正是江琳。
昨日与吴艾伊的对话让江琳到现在都是头晕脑涨的。首先,吴艾伊竟然自称是江家后人,这么平白无故的忽然冒出来个远房堂姐,实在让她难以接受。江朝晖她知道,百年前江家的老辈,不光是每年回老家祭祖能看到他的排位,时不时也会听爸提起那位很不给力的江家当家。据江帆所讲,江朝晖接管祥瑞的那些年,正遇上时局混乱,他没什么经商的头脑,又不懂得变通,等到他将生意交到他儿子江文生那里时,祥瑞早以没有了往日的辉煌。在江琳的印象里,江朝晖就是个败家的负面教材,除此之外,她还真不知道这江朝晖还有个二房夫人。
光是这么离谱的千里认亲这也就算了,更令她惊讶的是,吴艾伊还问起了那本册子。江琳自己也是几天前才刚刚发现在江帆的保险箱里有本古旧的册子,根本不知是哪个朝代的东西,又是从何而来。当时随手翻了翻也没闹清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只当是爸收集来的一个古董,并没太在意。昨天吴艾伊这一问起,让她忽然直觉这就是同一样东西。江琳刚才躺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想着吴艾伊对这件事紧张的样子,让她越来越觉得这本册子关系重大,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干脆爬起来去看看,瞧瞧那本册子到底有什么古怪。
江琳踮着脚尖走到书柜前,轻轻把相框移开,打开暗门,按下了密码,‘砰‘的一声保险箱的门敞开了一条缝,她小心的伸手拉开,向里面望去,各项事务一应俱全,就是少了那本册子。
就在这时书房的灯忽地被打亮,刺眼的光让江琳赶紧伸手挡在了眼前,好不容易才适应过来,眯着眼从指缝中望去,正看到穿着睡衣的江帆绷着脸站在门口,沉声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我书房里要找什么?是这个吗?“说着把手里的那本蓝皮册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接着便不再看她一眼,自径走到沙发书桌旁坐了下来。
江琳见自己已经被抓了个正着,不由撇了撇嘴,换了一副乖乖女的样子,赶紧坐到江帆身旁,拉起他的胳膊,撒着娇说,“爸,我是睡不着,闲着没事才过来看看,您呢?怎么这么晚了也没睡?不会是有什么不舒服吧?“
江帆看了看女儿一副耍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你也别跟我这儿装了,说吧,你找这册子干嘛?是不是那位吴小姐向你要的?“
江琳看着她老爸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愣愣地问道,“您怎么知道的?难道您跟踪我?“
江帆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有些不知要怎么和她解释。自从上次杨扬带着吴艾伊去了扬州,江帆就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古怪,断断续续的听了沈猴儿对她在扬州行踪的汇报,更让江帆心中起疑,猜想她是在帮杨扬找那册子的下落,所以回BJ后也一直派人盯着她。昨天听到她约了江琳见面,自然警惕了起来,只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摸到册子在江家,不由让江帆暗暗心惊。
江琳见他爸没有回答,有些着急的又问,“爸,您倒是说话呀,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呀,这本册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怎么从没听您提起过?另外吴艾伊怎么会忽然问起它?噢,您放心,我什么都没告诉她,还有,她真是我远房的堂姐?“
江帆握着册子的手忽然一顿,问道,“你说什么?谁是你堂姐?“
“吴艾伊呀,她说自己是江朝辉的二姨太吴茵儿的后人,那不就是我远房的堂姐吗?您说,到底有没有吴茵儿这个人?她要真是江家后人,又怎么会姓吴呢?“江琳可算是把自己满肚子的问题都问了出来,不由顿觉轻松。
江帆低头沉默了许久,脸上阴晴不定,就在江琳觉得今晚不会从她老爸那里得到任何答案的时候,忽听江帆缓缓说道,“真没想到,看来冥冥之中都是天意。。吴茵儿的确是江朝晖的偏房夫人,当年她怀着身孕投河自尽,并没有打捞到尸首,所以很有可能她大难不死,还生下了孩子。”
江琳听着问题就更多了,可还没等她问,就见江帆把那本蓝皮册子往她手里一放,继续说道,“你的问题,我没有答案。但是我知道,这本册子,和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都脱不了关系。你也不小了,早晚也要知道,今天借着这个机会,爸就把这本册子,还有那血鸽子的事好好跟你讲讲。“
接下来江帆讲的话,让江琳更是不时掐掐自己的大腿,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单单一个血鸽子是杨家祖传,还可以用来找矿的事已经让她膛目结舌,再加上当年江家老祖宗对杨家所做作为,实在令人不齿,更有甚者,这一切竟然还和什么诅咒有关,说到最后,她真的就只有傻瞪着她爸的份了。
“爸,这,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照您这么说,这血鸽子对杨家的诅咒,还一直延续到现在?那杨扬他。。。?“江琳忽然想到爸对杨扬向来不感冒,以前也一直阻挠自己和他的事,难道是和这有关?
“照这册子所记,血鸽子的诅咒自出现,只会往下延续三代,也就是说,到了杨程里那里也就解开了。杨扬并不会收到影响,但是如果他贪心自造孽,就不好说了。“江帆说到这,嘴角不免向上一翘,介于身旁的江琳,又赶紧板下脸继续说道,“爸反对你和杨扬的事,是因为我曾经找他谈过,知道他对你并没有感情,那时也是我让他跟你断个干净,让你别再存任何幻想。”其实如果当年杨扬真的喜欢江琳,江帆也曾经决定会对杨家手心留情,为了女儿的幸福放他们一马,但既然事与愿违,那就只能算杨家倒霉,怪不得他了。
“您是说,杨扬来我们公司当着那么多人拒绝我,让我下不来台的事,是您,您让他。。。”江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爸,问道。
“他那么聪明的人,哪里用得着我来教他怎么做?“江帆自嘲的一笑,正视江琳,严肃的说,”你这么大了,应该明白爸对你的苦心,也应该明白他做事那么决绝的人,并不适合你。“
江琳低下头来,眼前忽然浮现出霍连山那温和的笑容,自知爸说的是对的,想了想才说,“那,既然这样,我们就赶紧把册子还给杨家吧,也算是物归原主,让他们也放心,您说呢?”
“哼!”江帆忽然这一哼,吓了江琳一跳,听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他们想的美!当年江家虽然做了对不起杨家的事,可是如果没有江朝晖暗地里扶持杨家的孤儿寡母那么多年,他杨家哪来的今日?再沉再深的债我们也还清了。现在是到了他们还我们的时候了。“
“什么?杨家又怎么会欠了我们?“江琳刚觉得自己闹清了这一切前因后果,听了爸这么一说,心想这已经是够拍大片的份了,难道还有别的?
“据册子上所记,血鸽子的主人,可以以血下咒。江家当年派去劫杨家的人曾亲眼见到,那杨启轩被伤,眼见着血鸽子就要被夺之际,曾对这抢夺血鸽子的人种下诅咒。江家祖辈虽对此事将信将疑,但为了保险,没多久就匆匆把血鸽子送去了宫里。谁知道这么多年了,那诅咒竟然还是没有放过江家。。。“
看着爸爸渐渐低下去的头,江琳小心问道,“这诅咒到底是什么呢?“
江帆其实自己也是当年因为爱妻去世,悲伤过度,不愿接受事实,偶尔想到曾从老辈那里听来的诅咒一说。那些年来他查找了多方资料,又找出已经被遗忘在老家的册子,研究了个透彻,才明白祖辈的说法并不是凭空捏造,而他也是自那时起,认定他的妻子之死,都是杨家造成,也有了要找杨家还债一说。由于血鸽子早已失踪,本来他的目标就是放在把杨家从玉石行当中挤下来,可是现在血鸽子再次出现,他又怎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他要让杨家血债血偿。
“爸…您倒是说话呀?”江琳轻轻摇了摇他的手,才让江帆从万千思绪中回到了现实,他咬了咬牙,沉声说道:“自从那时起三代至今,江家当家,从未有过夫妻白头到老一说。”
这话从江帆口子说出,字字如重石般敲在江琳耳中,她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年迈的忽然有些陌生的老人,脑海里许多问号终于有了答案,半响才结结巴巴的自言自语道,“您,您是说,我妈的死,就是这血鸽子的诅咒?”
第二天一早,杨扬和霍连山如约准时来到酒店楼下,见到一辆本田越野吉普正停在大厅门口,车内一人见到他们立刻下车,满脸笑容的迎上来打招呼,“扬哥,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霍连山仔细打量来人,见他年纪与自己相仿,中等个子,留着平头,微微发福的身材,穿着打扮很是随意,哪里有一点国家干部的样子,正想着,忽然见他朝着自己伸出手来,自我介绍的说道,“你好,霍兄?我叫李佟,叫我小李就行了,初次见面,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霍连山听了他这文邹邹的见面词不免一愣,想了想杨扬昨晚的叮嘱,赶紧与他握了手,回答,“叫我连山就好了,李主任,早听杨扬讲了,今天一见果然年轻有为,这次真是要麻烦你了。”
几人寒暄完毕,又检查核实了一下所带物品,这李佟还真是仔细,帐篷工具饮水食物一应俱全,还有随身携带的探测器,让霍连山不由暗自感叹,多亏了有他,不然就光是制备这些东西还不知要花多久的工夫,又见他把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袋放在了杨扬手里,挤了挤眼睛,低声说道,“还给你预备了个家伙,到了山里万一遇上个危险,以备万一。”
“啊?什么危险?”霍连山连忙问道。
“嗨,最近新闻报道有人在山里见过熊瞎子和白狼,也可能是看错了,谁知道呢?还是带着保险。”李佟轻描淡写的回答着。霍连山看着杨扬二话没说把那纸袋装进了大衣口袋,才微微放下心来。
几人将一切安排妥当,再没浪费时间,上了车绝尘而去。
这次的目的地靠近阴山山脉以北的白云鄂博一带,离HHHT开车四五个小时的车距。白云鄂博,蒙语又称‘白云博格都’,意思是‘富饶的神山’,也是被蒙古族人民誉为的圣地。自上世纪二十年代被发现蕴藏着大量的稀有矿物,目前已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正在开采矿区之一。
“说实话,一开始听你说你们这次要找的玉矿在白云鄂博我还真有点不信,那里都开采了那么久了,要是有玉早就找着了,还等得到现在?杨哥,你说你这消息来源靠谱吗?”李佟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杨扬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的回答,“我只是说在这里附近,具体位置也要到了那里才能确定。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连山自会处理。上次拜托你查的有关事项怎么样了?“
“嗨,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白云鄂博方圆几百里的地带因为现有的矿区,已经有了国家开采许可,不用担心有环保局的人再来横插一杠,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你们真要是找到了矿,各项手续我会替你们办妥,招标时也是按咱们说好的,到时候只要你们杨氏守约,我保证让你们半年内可以破土动工。”李佟说的信誓旦旦,信心满满。
杨扬听了微微一笑,心想开矿利润的百分之二十可不是小数目,不然也不会轻易说动李佟和他那当着矿务局副局长的爹,点头说道,“好,那我们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