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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生命里的那束光

  这是在陈冬儿小时候的家中,余星雨的意识渐逐变强大,当他可以完全控制童年陈冬儿的身体时,他开始下床走动。

  刚准备打开房门,听到父母在外面争吵,他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这场面似曾相识啊,原来她看起来人畜无害,小时候家里也是争吵不断。只是这户人家的争吵,比起他大嗓门的父亲余承龙要平和多了,看起来就是知识分子的家庭,两个人关于孩子中学去哪所学校争论不已。

  听下来就是六年级的陈冬儿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如果考试不出意外是可以上市里最好的学校市一中,但母亲是在市二中做班主任,她想让陈冬儿去二中,这样就方便她辅导她功课,但父亲不同意,父亲觉得一中的师资力量整体比二中要强很多,他更希望女儿去一中,母亲也不退让,各自有立场,但他们并没有想问女儿的意见。

  余星雨推门走了出来,父母看到了他,就停下了争吵,母亲走上来说,冬儿啊,睡醒啦,饿不饿,妈妈给你热饭菜吃。果然天下的妈都是一样的好心肠,余星雨想到了自己过世的母亲,有点泪目。饭桌上,虽然父母都为她夹菜,但是爸爸妈妈彼此之间不说话,陈冬儿也不敢说话,空气非常安静,一家人就这样貌合神离的吃完了一顿饭。

  半个小时的工夫,余星雨就观察到陈冬儿的家庭比较冷清,不像自己小时候家里动不动就开炮,经常半夜醒来,父母在客厅里扔锅砸碗,完全忽视了余星雨的感受。

  小时候的他经常蜷缩在被窝,毫无安全感,他害怕父亲一生气冲进来就把他打一顿,他经常夜里醒来担惊受怕,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到了学校早自习就开始打嗑睡,被老师叫起来罚站,同学们哈哈大笑,他在班上的人缘可一点儿都不好,因为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批评,他心里怨恨老师,更加没法专注听课,那门课成绩就拖了后腿。

  回到家父母也不能给他指导什么,父亲只是初中文化,母亲也是早早的出来做生意,哪懂什么学习,回到家就会挨父亲一顿骂,如果父亲赚钱了就少骂,亏钱了就痛骂。家里爸爸不重视他,学校老师也不重视他,他像一个边缘人物一样,毫无存在感,他的童年是灰色的,就像一连下了两周的霉雨季一样,阴暗潮湿是他对童年的记忆。

  他心里如果有一点点光明的话,那一定是母亲对他的关爱,只有妈妈不会拿他和别人家孩子比较,每次考试很糟糕的时候,如果那天回到家父亲刚好出去了,只有妈妈在,他就会松口气,因为他知道妈妈不会责怪他,妈妈会安慰他,鼓励他下次考更好。他多么后悔在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没有能力为妈妈而努力,直到妈妈走后,他童年的最后一束光也消失不见了。

  上天公平吗?

  对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有人觉得老天很公平,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佛法说众生皆苦,不论生在富裕家庭还是贫困家庭,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然而伟大的地方在于,老天就算给了你一个糟糕的原生家庭,也不代表他不喜欢你,完全放弃你,他总会善良的给你生命里留一束光,让你有一口气,继续活下去。

  对于当时10岁的余星雨来说,即便他懂这个道理,那时的他也认为老天太不公平,连他的最后一束光都要夺走。

  他躺在陈冬儿的床上,想着他自己的事儿。他在想陈冬儿真是比他幸福百倍,虽然家里有些冷清,但至少安全,一家人能够安静的吃完一顿饭,这在余星雨的童年简直是奢望。

  他记忆中吃饭的时候,要么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要么父亲在饭桌上也要教训一下他,数落他在学校的表现。他小时候家里并不是没的吃,相反,父母开的海鲜面馆,他比别人家桌上的菜都更丰盛,可他就是吃不胖,因为没胃口,光听余承龙骂都听饱了。

  父亲有时候不回来吃饭,母亲脸上就有失落的表情,他曾听街坊邻居讲过这事儿,爸爸在外面有女人,所以经常不回家,他结婚是因为母亲怀了他才奉子成婚,说父亲根本不爱母亲,不想结婚,以父亲年轻时英俊潇洒的模样,又能赚钱,想跟他的女人多的是,他压根从心底里瞧不起母亲,背地里在小三们面前说她是黄脸婆,传到了母亲耳朵里,母亲关了门哭了好久,但她一直忍气吞声。

  余星雨有一次看到妈妈哭,他很难过的问她,为什么不离开这个魔鬼,妈妈你带我一起走吧,跟爸爸离婚吧。谁料母亲一巴掌扇了过来,大声训斥他,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你父亲离婚?我怎么可能跟你父亲离婚?

  她大声质问儿子,一边摇晃着余星雨的肩膀,瘦小的余星雨感觉到疼痛,可母亲似乎看不见他一样,一直摇一直摇,嘴里重复着那句话“我怎么可能和你父亲离婚?”就像是在问她自己一样,一遍又一遍,嘶心裂肺,她说:“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余承龙他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年幼的余星雨被吓坏了,直到他哭出了声,母亲才神志恢复清醒,给他擦眼泪,把他抱进怀里安抚他。

  余星雨回忆到这里时,他的眼泪流了出来,小时候他不常哭的,可现在却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哭。陈冬儿的意识似乎躲了起来,她感受不到身体里另一男孩的悲伤。她经常会躲起来,逃避很多她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比如父亲出轨。

  余星雨这次服用的“忆川”剂量很多,他整整睡了6个小时,在11岁陈冬儿的身体里呆了两周,总算是看到了她压抑在心底的秘密。

  2000年青山市,临泽小学的门口。

  陈冬儿背着书包,在四处张望着,余星雨很好奇她在等谁,因为他一周的观察下来,陈冬儿小时候似乎没什么朋友,他不知道她在等谁,直觉是在等一个重要的朋友。不远处一个阳光帅气的小男孩拿着两个糖葫芦走了过来,他看到陈冬儿双眼一亮。

  “冬儿,久等啦,这个给你。”小男孩一脸纯真的表情。

  “你怎么那么慢,你会害我迟到的。”陈冬儿故作生气的样子,没有接他的糖葫芦,自顾自往前走。余星雨看在眼里,心里一乐呵,这小妮子小时候可真作,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要是搁我,我肯定讨厌死你了。

  但阳光小男孩可不这样,他看到陈冬儿往前走,连忙往前追了过去,“你不要生气嘛,早上妈妈做早饭迟了。所以出门晚了点。我跟你道歉。”

  陈冬儿停下脚步,回过头。她看他一脸诚恳的表情,笑了。“没关系啦,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不生气啊,糖葫芦给我吧,嘻嘻,谢谢。”她笑盈盈的,小女孩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倒也怪可爱的。两个孩子在路上欢声笑语,你一言我一语的,还说起了昨天一起看过的动画片,聊的很投机,原来陈冬儿上六年级就开始早恋了,果然人长的好看,学习成绩好,待遇就是不一样,余星雨愤愤不平。

  “周扬,你想考哪所中学呀?”陈冬儿突然认真的问小男孩,原来小男孩叫周扬。

  “我的成绩吧,一中肯定上不了喽,我想考二中,我妈说能考上二中就会带我去旅游唉。”周扬的语气非常轻松,他似乎没什么担忧。

  陈冬儿沉默了,周扬继续对她说话:“那你呢?你会去上一中吗?要不,你也来二中吧,你妈妈在二中,咱们要是可以再做同学就好了,就能继续在一.......起。”

  “不,我不想去二中。”陈冬儿斩钉截铁的说,“我才不要被我妈妈管,我想听爸爸的话,上最好的学校,到时候考全国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

  “那好吧。”周扬低下了头,有些沮丧。“我还以为你也想和我在一起呢?”

  “那你为什么不努把力,考上一中呢。”陈冬儿严厉的说道,语气哆哆逼人,余星雨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他有点同情这个小男孩,喜欢这么个强势的女孩。

  “我在努力啊,如果可以,我也想考上一中,和冬儿在一起。”周扬似乎不在意,他的脸天生就带着一种乐观和洒脱。

  “那好。”陈冬儿满意的点点头,冲他甜甜的一笑。

  下课后,班级里非常喧闹,这时有一堆人聚在黑板前面不知道偷偷在商量些什么,余星雨有些好奇。

  紧接着从那堆人里,出来一个样子有些跋扈的女孩,她清了清嗓子,后面那堆人立马发出一阵嘘声。他们成功吸引了班级里其它人的注意力,大家这才看到黑板上原来写着“陈冬儿”“周扬”的名字,两个人名字中间还划了个爱心。同学们立即起哄说班长带头早恋啊,不得了哦不得了,更有男直接把“陈冬儿爱周扬”这五个字念了出来。大家跟着哈哈大笑。

  陈冬儿当场脸羞的通红,周扬也在场,他看了看陈冬儿,紧接着,带着一丝愤怒的走向了黑板,夺过男生手里的黑板擦要把黑板上的字擦掉,几个男生推了推他,夺回了黑板擦,不让他擦,结果他不顾那些调皮男生的阻拦,用衣袖把黑板上的字擦干净了。

  陈冬儿就在位子上看着他,所有的同学都在看着他,他的衣服弄的脏兮兮的,脸涨的通红,抓到一个阻拦他的就往拽到一边,两个人在地上打了起来,几个男生在旁边拉架,很快就有人打小报告,班主任进来了。

  他很生气的要兴师问罪,周扬和一帮闹事的小男孩都被罚站在门外,不许上下一节课。周扬站在窗户边上,他时不时望向了窗户里的陈冬儿,冲她笑了笑,陈冬儿刚好也很担忧的看着窗户外,当她看到周扬冲她做了个鬼脸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原来这就是早恋啊,可惜我在学校从没谈过恋爱。陈冬儿脸上宠溺的表情,和那个男孩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全被余星雨看在眼里,他心里稍稍酸了一下。

  周扬和陈冬儿是一对的事儿,似乎连班主任都有所察觉,自从黑板事件后,他们俩人每天都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有时候陈冬儿还会去周扬家里给周扬补课,周扬的妈妈是个家庭主妇,人很开明,对陈冬儿和周扬的关系,她看在眼里并没有反对,反而鼓励小朋友们要为了共同的梦想去奋斗,陈冬儿非常喜欢周扬的妈妈。

  两家家长也都知道了小孩子们之间的情谊,在陈冬儿为周扬补课了一段时间后,周扬的成绩明显上升,周扬妈妈特意做了很丰盛的晚餐招待她。陈冬儿觉得她饭菜做的特别好吃,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当然陈冬儿也知道妈妈有工作,要管一个班的事务,她知道妈妈更辛苦,但她依然会常常借机会留在周扬家吃晚饭。

  眼看着即将小学毕业考试了,陈冬儿的妈妈张洁不再允许陈冬儿为周扬补课,因为她要确保女儿考年级第一。给别的小孩,人家成绩上去了,她自己反而没什么长进,这一点让做班主任的妈妈非常不满意,当周扬妈妈打电话到陈冬儿家里问她要不要来家里一起写功课,张洁非常直爽的就回绝了,语气不太友好,陈冬儿心里对母亲有些埋怨。

  然后就在这一天,张洁要加班到很晚才回家,陈冬儿借机会去周扬家里做功课,顺便尝尝周扬妈妈的手艺,陈冬儿可是好久都没有吃到周扬妈妈做的饭了,她满心期待着。刚好这一天,对她还有另外一个特别的意义,就是周扬当着她的面对她表白了,他向她承诺,会和她一起考上一中,一起考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

  陈冬儿觉得一切都很顺利,完全是自己想要的,周扬还给她买了一个八音盒,那是当时那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的礼物,陈冬儿高兴的不得了。

  那一天是她在清冷无趣的童年里,感觉到最温暖幸福的一天,同样也是她人生最难过最后悔的一天,那天之后,她的少女时代,就再也没有欢声笑语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那天永远没去周扬的家里,她觉得都是因为她才毁掉了这一切,这使她后面的中学高中生活过的异常孤独和艰难。

  当她和周扬有说有笑的走到家门口,她推门进去时,看到了一个男人正和周扬的妈妈搂搂抱抱,听见开门声,两人回过头,那个男人的面孔十分熟悉,陈冬儿情不自禁的喊出来: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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