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羔羊
今天是分组拍戏的最后一天,B组今天的戏不是很重要,就由副导在导。
B组的进度比A组快点,其实要拍戏已经不多了。早上天还滴滴哒哒的下着雨,所以最后一场戏放到了下午拍。
孙言柒收到WBU战队邀请,含着棒棒糖、拖着行李,穿过战队正门的一条小吃街,然后走进了基地。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镜头,来来回回的拍了几十次,导演就是不满意,不是嫌弃林一意走的太快,就是觉得她不在状态。
林一意就这样提着行李箱子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多次,热的大汗淋漓。
这下别说丽丽了,连在场的群演都看出来了,这是名叫陈康的副导演在难为林一意。
这种情况林一意早有预料,倒也不恼,先安慰大家:“大家先休息下,我和陈导请教下。”
然后走到导演身边,请退了四周的人,找了张椅子不急不慢地坐了下来,直言不讳地对陈康说:“陈导觉得这部片子怎么样?”
陈康四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精瘦。他完全没理睬林一意,当做没听到她的话,大声骂骂咧咧地喊群演做好准备。
林一意倒也不恼,自顾自的继续说:“陈导不说也没事,那就我来说说?这部片子制作班底好,又有方星恺这种顶流参演,爆是一定的,你说是不?”
“爆了之后,作为女主的我,不管是被黑粉或者方星恺的粉丝骂得黑红黑红,还是真的吸粉红了,至少我不会是现在这么默默无闻、这么被动了。”林一意抓住自己的马尾,随手在手上转着圈。
“那么你现在还是要继续为难我呢,还是——”林一意的笑意不达眼底,“哦对了,我忘记说了,我可不是一只软绵绵的羔羊,我可是很记仇的呢,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哦。”
陈康的脸色变幻无常,林一意拍了拍扶手,站了起来,准备继续拍摄。
“要不,”她又回过头,笑得愈发灿烂,“你去求求方星恺,把我换了?”
陈康知道林一意出演女主是方星恺一力促成的,林一意说这话完全是为了恶心他。
他是个聪明人,拿自己和林一意的未来赌,并不合算,况且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吃了个憋的陈康,恶狠狠地瞪向林一意。
林一意当作没看见,略带歉意的和在场的工作人员说:“好了,我已经请教过陈导了,这次保准一条过。辛苦大家了。”
不出所言,这次陈康没有再找茬。
顺利的拍完这一场,B组的拍摄任务就结束了,道具、灯光等工作人员都在收拾东西。
林一意知道,虽然陈康没有继续为难,但是梁子是已经结下了,也不愿留在这里。
在一旁卸完妆换完衣服,林一意一看时间才5点,天还没暗,便决定进基地观摩下A组的拍摄。
这才没走几步,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林一意觉得自己身子和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寻声望去,一个道具小哥倒在地上,四周是一堆七零八落的道具,想来是一下子东西搬太多了,摔倒了。
林一意看到有人上去帮忙,也没当回事,准备转身继续走去A组。
“搬个东西都搬不好,你是傻子吗?!”
“叫个智障来做,都比你做的好!你TM智障都不如吗?!”
“……”
耳边响起陈康盛气凌人的骂声,到后面直接变成了人身攻击,林一意又转身看去。
“人家命好有人撑,你就以为人人都好命吗?”发现林一意看过来的目光,陈康指桑骂槐的骂得更大声了,周围本来想去帮忙的工作人员也小心的退回去了。
林一意的目光又落到那个道具小哥身上,他自始至终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有些艰难地撑着右手,想要坐起来。他脑袋上的那顶黑色鸭舌帽压的很低,也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
林一意寻着那顶有点印象的黑色鸭舌帽走去,到了近处才看到这个道具小哥又多狼狈。
早上天刚下过雨,地上的水潭还未干,这一摔溅得他满身都是泥泞,衣服、裤子都已经变了色,甚至是脸上,都有了泥点。
“你没事吧?”林一意对一边陈康的骂骂咧咧声充耳不闻,走到小哥身边蹲下来,小声问道。
那小哥听到她的询问也是一个激灵,把头压得更低了,只露出下半张脸。
林一意看他右手捂着左臂,还不断的有血迹渗出,又出口询问:“受伤了?”
小哥却没有反应。
林一意见状,小心的拉开他的右手,他也没挣扎。
也不知道是哪个道具上有未包边的铁皮,割得他左手臂上好大一个口子,血涓涓的往外流,和身上没干的泥水混在一起,又是污渍又是鲜血,让人不忍直视。
饶是林一意见此,也是皱起了眉头,连忙压住他伤口的上端,减缓出血速度。
“医务呢?剧组的医务呢?没医务急救箱总有吧?”一直跟在林一意身边的丽丽也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但是在陈康的淫威之下,没人作答。
“丽丽,把车开过来,我们去医院。”
丽丽闻言,转身就小跑着去停车场了。
“能站起来吗?”
小哥点了点头。
林一意一手按着他的伤口,一手搀着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丽丽开过来的车。
许是手上伤口太过疼痛,又或是脚上也受了伤,林一意能明显感觉到小哥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轻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以示安慰,拍完就收手的她没发现,小哥背上的肌肉,明显的僵了。
临到上车前,小哥表现出了抗拒,踟蹰不前。
林一意瞧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泥泞,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她让丽丽拿来车中放着的大浴巾,披在了小哥的身上,这才让他乖乖的上了车。
一路上林一意一边按着他的伤口没有放手,一边催促着丽丽开快点。
十几分钟后抵达医院,林一意让丽丽去停车,自己搀着小哥立马去了急诊。
“麻烦帮忙看下他,他受伤了!”林一意向急诊的护士说道。
放开一直压在他伤口上方的手,出血已经慢慢停止,护士检查了下伤口,很深,又很脏,立马带着小哥进去处理。
林一意站在门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刚按在伤口上的手黏糊糊的,只好去洗手间清洗。
对着镜子她才发现,身上不小心蹭到了不少血迹和泥渍,心想着这些只能等回到酒店才能处理了。
回到急诊门口,发现护士正在找她。那名护士给了她一本写了一页的病历本,让她填写完基本资料后,就去缴费。
片刻之后,小哥处理好了手臂上的伤口,出了急诊室。
林一意扶着小哥在门口坐下,关心了下小哥的伤势,然后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哥一愣。
林一意举着病历本晃了晃,说:“要写资料,完了要去缴费。”
“……”小哥轻声说了两个字。
“什么?”林一意没听清楚。
“……”小哥又复述了次。
“羔……羊……?”林一意喃喃复述,好奇地望向他。
暖黄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射下来,将他帽檐的阴影投射在他的大半张脸上,只露出了嘴和下巴。
林一意看不清楚阴影中的眼睛,却能看到灯光下的部分。
这位小哥的下颌线线条流畅又不失棱角,弧度正好处在阴柔和阳刚的分界线中,揉捏入了少年的青涩和青年的成熟,独具一派。
他的唇形也很好看,上下唇的厚薄比例刚好,只是刚失血过多,嘴唇发白,还有些起皮。
林一意就看着这两片白色的嘴唇一动,吐出了清晰的话语。
“高低的高,荡漾的漾,高漾。”
声音低沉压抑,却又极其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