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围着浴巾,捧着姜茶,半靠在玻璃窗上,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易靠近的气息。
被盘起的黑色长发还在时不时往下滴着水,而主人却浑然不觉。
“你这样很容易发炎你知不知道啊...外头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可以这样跑出去呢。”护士帮病床上的那个男人换着纱带,嘴里念叨着,指责着。
而病床上的男人,似乎听不进任何话语,只是静静凝视着那个靠在玻璃窗边的女人,盯着她发梢点点落下的水滴。
现在的自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拿什么去保护她......
他眸光一沉,连脖子上的灼痛感都忘了,却还在当心她的身体,“吃点东西吧,桌上有我叫的粥,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夏兮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转身坐到了餐桌上,捧起面前的一碗粥,没用瓢羹,直接喝了下去。
当她再次放下餐碗的时候,里头已经所剩无几。
林烈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殷红一片的眼梢。
哭过了么,还是忍住了呢...
夏兮若见他那般凝着自己,竟咧嘴一笑,眼眶红润,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了下来,“谢谢啊。”
他一愣,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脆弱,可就算是第一次,她也依然在故作坚强,“到底,怎么了啊?”
“没什么,小事情。”她低了低头,笑着撇去自己眼角的泪水。
他其实隐约知道,这些日子唐青和独孤总是形影不离,独孤对外也是对唐青照顾有加,她大概,是在意这个吧。
林烈思虑片刻,半低着眉,声音浅浅淡淡的,“娱乐圈的关系复杂,有些东西你不必太过在意,真真假假,其实你直接问他就好了。”
他还是选择把她推向别人了啊......
夏兮若这才发现林烈一直懂自己的小心思,只是自己一直浑然不觉而已,“他做事有他的道理,我只是个小人物,不该干涉他的任何计划。”
他看着她苍白秀丽的脸庞,抑制不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心,“可你已经开始两难了,不是吗......”
她的发梢还在滴着水,他见她低头不语,抽了旁边的头巾,走到了她面前,将她的皮筋解了下来,用头巾覆盖在头发上,揉搓着,动作极为轻柔。
“嗯?”她抬头之时,自己已经被他环在怀里擦头发了。
“不擦干,会感冒的。”他细细揉搓着她的长发,小心翼翼,似乎在擦着什么珍贵的宝贝。
她想起独孤也曾这样为自己擦着头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他父亲回来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忙碌不停、阴晴不定的......
若不是他面对自己时还是那般温柔,她都该恍惚了,到底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
可如今,似乎连那仅有的温柔,也快要消失殆尽了吧。
她的双眼再次被泪水覆住,原本纯粹的黑白分明的杏眼之中,透着些细微的血丝,寒冷又苍凉。
她低低垂着脑袋,没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
林烈见她一言不发,只好自言自语,以此来缓解气氛,“他是爱你的,我知道。”
至少目前,他才是你最好的避风港......
她依旧没有回答,林烈叹了口气,蹲到了她的面前,冰凉的手掌将她的脸蛋微微抬了抬,捧在了手心上,略微歪了歪头笑看着她,“一会打他电话,和他说清楚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看着他干净俊朗的笑颜,不敢眨眼,害怕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掉下来,“好......”
外面,雨点敲打房顶的声音,劈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好像有人放声号啕。
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震得门窗玻璃“卡拉卡拉”作响。
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窗边举止亲密的两人,半湿的刘海半遮着那双深邃的异眸,看不清神情,可隐约可见的咬肌却在微微抽搐着,脖颈之间的青筋随着肌肉的发力也渐渐涌了起来......
他一面沉默不语,肃然不动地等待着二人的下一步动作,一面又冰冷地凝视着他们,垂着的手慢慢将拳头拽紧。
“皓翾!你走的也太快了吧!”后头紧随的唐青,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窗边两人转头看去,才发现了那个站在门框默不作声的男人。
夏兮若吓得从椅子上登时跳了起来,启口欲要解释些什么,可话语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独孤,你别误会。”林烈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夏兮若身前,似乎在阻挡着什么。
“误会?”他冷哼了一声,语气像是从冰窖里刚刚窜出来的,令人寒毛耸立。
独孤走上前去,用一只手狠狠撇开林烈,直逼到夏兮若的跟前,眸中寒光炸裂,可却还在紧咬着牙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来,你来解释。”
她没有抬头看他,而是看着门框边,那个穿着自己衣服的女人。
那件白裙,她还没穿过,连商标都没舍得剪去......
如今,就这样套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而现在,他却还气势汹汹地来向自己要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何如此大方,所有的一切,不争不抢,拱手让人么?”冷淡严苛的眉眼毫无波澜,死死盯向门口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的头又低了低,似乎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半睁的凤眼怒瞪了起来,带了些许邪气。
冰冷、强硬、没有一丝慌张,没有一丝愧疚......
夏兮若,你可真是好样的。
“我说,我比你大方。”明明已经心痛到窒息了,可冷漠的容颜上却真真切切找不到一丝动摇,依旧是那样令人感觉高不可攀。
“兮若......”林烈轻唤着她,害怕这般下去,状况会愈演愈烈。
“呵呵。”独孤笑出了声,斜斜的嘴角上的讽刺带着刀刃般划着她的心,“夏兮若,疯了吧?”
他压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是在装腔作调?还是虚张声势?
“是谁疯了?”她将目光收回,抬头对上他的眼,寒冷得刺骨。
“我在时刻担心你,你呢?!和别人在这谈情说爱?你说谁疯了?!”他的青筋爆裂,愤怒和痛苦涌上他的眉头,声音也颤抖急促了起来......
“听听,独孤皓翾,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很可笑吗?”她看着他的理直气壮,心痛已到麻木的地步。
“可笑?我比你,还绰绰有余!我的关心,在你这就是可笑?”他还在极力控制着自己,控制着自己紧握的拳头,“那他呢?他的温柔,对你而言,就极为珍贵了?!”他指向林烈,愤怒地咆哮道。
她冷不丁凝着他的暴跳如雷,心中苍凉一片......
极为珍贵吗...
或许是的。
毕竟,他只对我一人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