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佛寺后面，许鸿芳在院子小屋听到武把式伍师傅说琴姑死了。

　　他先是感到不可能，眼睛凝住伍师傅：“真的吗？”

　　“别看她当过土匪，也会使那两把玩意儿，可这次，她遇上的不是一般人哪！”伍师傅心里也恐惧，嘴角带有苦涩，压低声音又说：“听她最后说，是上海来的人，要找你的。而她竟然就说就是你的家眷，说她知道你住哪里。”

　　这琴姑，莫名其妙替他许鸿芳趟这个混水。

　　许鸿芳感到这事情棘手，凑近伍师傅问：“你早上接替她轮值的，你咋不送她去医院呢？也不跑来给我说一声！”

　　伍师傅急了，双手颤抖。

　　“她背后都快成晒子了！满脸的血，她是把人从戏院引到西边一个空宅子，对方很狡猾的，觉得不对劲就回头追了过来在相隔两条街的地方打死了琴姑。”

　　“那她现在哪儿？我过去看看，顺便把葬仪社的人也请来，这就又得麻烦您了！”许鸿芳对伍师傅说。

　　伍师傅警觉朝院子四周望了一眼。

　　“别！最好您也别去，我请了葬仪社的人过去处理了，但这会儿报社记者和城防的都在。”伍师傅抱住许鸿芳的两条胳膊，紧张到腿抖，他可是武把式，但他被琴姑满身的枪眼震惊了。

　　“可她都死了，是我聘请她来值夜的呀！”仁慈，重情谊的许鸿芳心头怆然。

　　“日本人。许老师，这很可能是日本人，否则在咱们金水城没人敢！”他是唱戏的武生，平常也有几个当城防的朋友，有些常识他还是懂的。

　　许鸿芳一听这话，激动心情瞬间清明。

　　“你是早上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清早五点，我去的晚了些，琴姑她人就坐在戏院大门口，围巾遮住整张脸看见我过来才让我见了她脸上的血。”

　　许鸿芳是见识过血腥的，伍师傅一走，他慢慢地踱回学校小套间的里间里。

　　***

　　金水大戏院。

　　咖啡馆才开了门，就被地方记者举着相机占了位子，警备司令的车停在外面显眼的地方。

　　中午准备开演头场的戏子们也来了，还没有接到消息是否要开戏，他们就成了记者先开始采访的人。

　　“请问你们对这次的女值夜被枪杀有什么看法？”

　　“我们是演戏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你们会长许先生平常有得罪什么人吗？”

　　“不知道。”

　　警备司令对这记者的问话反感，就走过来劝他们：“这算是恶性枪杀，你们先别制造出太多舆论来扰乱民心，等事情有结果了再说。”

　　有个记者说：“我们就等许鸿芳许大师回来给我们说清楚。但您知道这值夜的女人身份吗？”

　　警备司令摇头表示不知道。

　　“去年，就是她绑了许先生和陈小姐，她就是金帐山的土匪头子张琴姑。”

　　“啊？这么说来，她这不是一般的仇家，难怪这么惨烈！”警备司令忽然意识案子的复杂，两手伸开像是赶麻雀一样地驱赶记者：“诸位还是散了吧！等过一阵再说。”

　　这时候，褒姒穿着黑色西装配马裤，一个人来到现场。

　　来之前，她先让伍师傅送许鸿芳到西河岸的陈家去避风头。

　　许鸿芳单独对褒姒说，他是效劳延安的，这些人一定是因为玛格里特张给的线索，新机场一通航他们就从上海来到金水城刺杀他许鸿芳。

　　昨夜，她和他能安然在饭店的506房睡到早上，那都是因为琴姑这个女人为他和她做了巧妙的掩护。

　　琴姑晚上过来饭店给门童捎话，听起来是很平常的嘱咐，但仔细一想就知道，她其实已经和刺杀许鸿芳的人周旋上了。

　　她从小就住在许家同一条街，也许她土匪生涯之前的平静美好就是对许鸿芳的向往。

　　警备司令是认识褒姒的，目光锐利审视着她。

　　“陈二小姐，许先生呢？怎么能让您一个女人家来这里？”

　　那些记者中的女记者先围过来褒姒身边：“陈小姐，我们知道您已经是未来的许夫人了，这戏院发生刺杀的血案是和许先生有关呢？还是单纯就是这值夜的死者？”

　　褒姒脸上是端的稳稳的哀痛，眉心拧起：“是琴姑。”

　　报纸和电台的记者都很敏锐又记性好，琴姑是土匪头子的身份可以暂时掩蔽了是非。

　　警备司令看这情形又用赶麻雀的方式，将这些记者轰走了。

　　他和褒姒来到咖啡馆先坐着，褒姒知道那些记者不算难对付，真正难对付的人这位。

　　“鸿芳就是关照一下街坊，您查一下户籍就知道了，这张琴姑是住许家同一条街的，十二岁被她舅舅带上金帐山成了土匪的。”褒姒如实对这司令说。

　　警备司令假装愕然。

　　“哦，那就是了。难怪我们司令部懂枪械的干事说，那枪打的窟窿不是土匪用的，保安团不敢没理由地当街开火，那枪就是外国造的型号，日本人用的。”警备司令眼睛里精光还在。

　　这是明着让许鸿芳承认他是支持延安的，日本人一向目标明确。

　　“琴姑性子豪爽出身贫民，她是个巾帼女英雄！为民除害哪怕以卵击石。”褒姒目光平淡，称赞一个人要凭心而论，要说巾帼二字这个张琴姑担负得上。

　　在警备司令看来，这陈家小姐果然是有勇有谋。既然死的是土匪，那就好说的很。

　　“行！这就结案吧。”警备司令笑了，人已死，说些好听的赞扬一番也对。如果不是因为这戏院是省内权贵们最看重的场所，他一个司令才不愿意来这血腥现场呢。

　　***

　　陈家老宅，陈家少爷和少奶奶惠珠来看了一趟许鸿芳就回去了。

　　等褒姒到了陈家，看见许鸿芳，这男人才把心放下来。

　　陈家是金水城的本地人，宅子多，看着戏院发生这么大事，陈老爷建议女儿到祖辈们住过的碧城镇小住两天。

　　这祖辈住的碧城镇就在河谷冲击的小平地上，褒姒穿着长裤带着许鸿芳走在乡间小路上。

　　许鸿芳虽然也被这宁静舒适的风光吸引着，但他惦记着他的戏院他的徒弟，他焦心地叹息：“要杀我的人还在城里呢，这次是琴姑为我死了，下次不知道是谁呢！我看，我还是回去吧。”

　　呵！这人还真不怕死啊。

　　“我让陈家烟田的伙计给戏院的人传个口信就好了，你去了不合适，你看，我们家老宅我都不敢让你待着！”

　　“那万一对方找到我们许家，啊不，他们会继续从戏院开始寻找目标，找不到我他们就会继续杀人的！”

　　褒姒握住他的手摇一摇：“现在，你出现了就会更糟糕！”

　　听了她的劝，男人终于安静下来，看看她，跟着继续走在田埂上。

　　[宿主娘娘，这次我给你说，其实男主这次是真的心里有点怕，他怕他没命了会失去所有。]白月光系统慢悠悠地说着。

　　“口是心非的男人！他也算是有福气了，琴姑那女人一厢情愿地为她揽下危险，身子还被人用枪打成了窟窿眼子。”褒姒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些话也只有说给小系统听听。

　　小系统白月光忽然神秘地笑[娘娘，我觉得你越来越有同理心了！这或许就是你能得到男主欣赏，很快达成任务的因素。]

　　“是吗？那么这么说来，我这五千万是完成了?”

　　白月光系统在褒姒眼前跳跃着，那是一道深蓝色幻光，男主看不见的。

　　[还差一点点，不多。]

　　“喂！到底差多少？说清楚。”

　　[就差三百万的动情指数，对于娘娘来说不足挂齿。]

　　“这个数字，很难预计和估算的，全凭感觉，感觉来了就顺利获得！”褒姒还想完成原主的意愿，多守护男主一阵子，他目前还有隐患，有人要杀他。

　　[娘娘放心，男主大大是个重视氛围和感觉的高手，这么点任务值，你很快就达到。到时候可别说你眷恋这个世界不想继续穿下一本书哦！]

　　“去去去！你小白你懂什么感情感觉的，你又不是人类。”

　　两人行走在春天的田野间，嫩草鲜花点缀的黑瓦白墙就在古老青石板铺就的地方。

　　祖宅里有伙计按照陈老爷吩咐，早就整理干净了一个院子让他们住下。

　　大水缸，大窗户，桃花嫣红的枝条就在窗外，里面红松木家具不算华丽但也干净清雅。

　　院子两扇门一关，这里就成了两人世界了。

　　那跑腿的伙计一离开，许鸿芳就抓住了褒姒的手。

　　“想不到，你们家祖宅附近的风景这么美！哎吆，这换了环境就真的把我的忧愁也换走了。”他揽住褒姒的小腰，一起从屋里出来坐在廊檐下。

　　这个男人，清早才一个爱慕他的女人为她甘心把命丢了。现在，这么快就因为换个氛围就要进行这花前月下之事了。

　　褒姒目光严肃：“鸿芳，你什么时候招惹了那个玛格里特张的，就算是各为其主，那她勾结日本人你早该知道的呀！”

　　男人这才放开她的腰。

　　“你快别说这个了，人心浮动是最让人防备不及时的，在你和我去上海之前，我都不知道她已经投靠了日本人。”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带了雪茄出来，火柴一划，点着悠然地吸了一口。

　　褒姒两根玉葱似的手从他嘴上抽出来，雪茄到了她的嘴里，吸了一口：“哈瓦那手工卷不错！及时行乐，你说那姓张的女人是不是也是因为想及时行乐，然后就把你给卖了？”

　　男人被他妩媚的吸烟姿势撩翻了，什么也想不下去了，他觉得累。

　　***

　　也是这个中午，两个眼神敏锐，衣裳考究的外地男人走进来金水河饭店。

　　他们也付钱在前台开了五楼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