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看看你,领带歪成这样,叫医生看了多失礼。”
“这不是赶着过来看儿媳妇么!”
耳畔响起中年夫妇熟悉的嗓音,今夏昏昏沉沉地挣扎着想要抬手,努力了好几回,才听见女人惊喜的叫喊:“醒了,她醒了!”
铃声和跑步声交织响成一片,冰凉的器械贴上今夏感觉迟钝的身体,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她才略微清醒地睁开眼,望向对面和自己执手相看泪眼的女人。
或许是由于睡得太久,定睛注视良久,今夏脑海里属于眼前人的记忆才渐渐复苏。
张嘉熬得眼圈通红,华贵的暗紫绿纹披肩遮不住她一身的疲倦,印象中宋信之这位雍容华贵的母亲鲜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信之正在国外谈生意呢,昨天听医生说你今天可能会醒,他立刻买了机票连夜赶过来,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立于一旁的宋闻天早把领带解了下来,拿在手里,一脸的如释重负,“是啊,今夏,你先好好休息,待会儿养足了精神和信之见面。”
今夏无措地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算起来,她和宋家夫妇并不太熟,只是因为和宋信之恋爱而聚过几次。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意外去世,举目无亲之下只得把她托付给准亲家……
想到这里,她就一阵头疼。
张嘉忙劝她:“今夏啊,别费神多想,先前治疗的时候你就是想得太多,才会出岔子,在床上躺这么些天。”
“好,谢谢伯母,我再躺会儿。”今夏顺从地躺下,心里却好生奇怪,往日里见了这对夫妇,他们可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的神色,好像生怕磕了碰了似的。
兴许是躺着的一个月睡饱了觉,今夏虽闭着眼,却没有丝毫睡意。不知捱了多久,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悄然靠近,若不是从小受父亲训练,对声音极其敏锐,今夏一定察觉不到。
带着丝丝凉意的唇覆上她的额角,今夏一睁眼,蓦然对上那双似点漆般的深邃明眸。
宋信之一眨不眨地望进她眼底,语声微颤:“你醒了……”
今夏朝他笑笑,目光没有错过他肩头尚未来得及消融的落雪。
“怎么连伞都不打,就这么着急过来。”她撑起身子,靠上宋信之从病房角落沙发上拿过来的抱枕。
男人把皱眉把暖气调高了几度,利落地脱掉外套和高领毛衣,躺到床沿,握住她的手,“这么久没见,我很想你。”
他说出“想”这个字的时候,嗓音压得很低,垂下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情绪。今夏侧身靠近他,不好意思地回应:“我也想你,不过医生不是说我的所有疗程都结束了么,以后再也不用封闭治疗了。而且,这三年你也来看过我的嘛。”
宋信之猛地抬眼,“你记得?”
“嗯,难为你了……”想起那段黑暗无光的岁月,今夏仍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会抑郁到那个程度,每天都想偷跑出医院,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独自待着自生自灭。而现在,虽然能想起那些回忆,但糟糕的情绪仿佛一溜而空,看来当初选择这家私立医院的精神科真是没错。
爸爸也不希望她一直颓废下去吧。
宋信之抬手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那温柔的笑意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令他想要牢牢握住,再也不放。
“嘶——”今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埋怨道:“手劲儿还是那么大。”
宋信之盯着她唇畔被自己擦出的红痕,忽然眼神一暗,手肘一撑虚压过去,炙热的吻一下一下落在她发疼的皮肤上。
“今夏,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痛了,相信我,相信我……”
宋信之低声呢喃的话过于郑重,令今夏觉得,他为了这算不上伤的地方连连道歉,未免小题大做。可是男人微微抖动的肩头看上去如此脆弱,让她说不出调笑的话来,只能回抱住他,承诺道:“我信你,我信你的。”
接下来的一周,今夏都躺在病房里休养和接受各项检查,宋信之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那股热乎劲儿比他们当初热恋时还要夸张。
想到两人分别多时,今夏便没有多言,直到她出院那天,上了宋家的车,才在宾利私密的后座里坦诚道:“信之,我觉得自己好多了,我们回去工作吧。对了,Sharon这么些天都没给你打电话,还真是忍得住啊。”
宋信之正低头把玩她的手指,闻言顿了顿动作,颇为平静地“嗯”了一声,“她不会再管我了,我已经不拍戏了。”
今夏一惊,扭头望向他,因卧病在床而尚未修剪的头发已过肩头,由于两人靠得太近,落进了几缕到宋信之的衣领内。
“是转幕后了吗?可是我记得你明明很爱拍戏……”
“现在不喜欢了。偶尔投资一下影片,也挺不错的。”宋信之闻着她身上木瓜味沐浴乳的清香,一歪头,顺势眷恋地往她肩上一靠,解释道:“我如今在北泽学着做管理,同时整合总公司旗下的相关业务线,用历年拍戏赚的钱投资了一家专攻影视制作的子公司,以后你就陪着我去公司上班,好不好?”
今夏还陷在惊讶中出不来。在她治疗抑郁症的这三年里,宋信之竟然放弃了他最爱的电影拍摄,做起了他以前最为厌恶的公司老板。他不是说,永远不会继承宋闻天的北泽集团么?
见她久不回应,宋信之双手环住她的腰,下巴耍赖般地在她肩上蹭来蹭去,追问:“你愿意陪我么,今夏?”
“愿意的。”俊颜上熟悉的撒娇神情令今夏心中一软。无论宋信之做什么,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别人眼中高冷孤僻,在她面前深情又幼稚的宋信之。在相识之初,她的任务本就是保护他,如今也还愿意一如既往地陪伴他。
宾利缓缓驶进了宋家位于A市近郊的大宅,当沉重的雕花大门在眼前打开时,今夏莫名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息。她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只是既然已经决定要抛下过往,专心和宋信之在一起,她就不能辜负宋家的一片美意。
张嘉以极大的热情迎接了她:“今夏,来,看看你和信之的房间,我特地叫人重新装修过,添了不少女孩子需要的东西。隔壁房间也被打通过来,做你的衣帽间。来看看这一季纽约时装周的新品,我让他们提前送了一个系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