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箐瑶看着灯光下的那副幽莲,神色隐晦。
不曾想,过去竟是蒙了眼,被人拿做棋子,当作筏子,还不自知。
什么正统,什么宽厚仁和,什么当为明君!
呵!一场笑话,可叹我顾子衿识人不清。
又想起凌裕城,愧疚的心情蔓延。
时下愤怒,伸手扯了那张画,一扬手,落了一地狼藉。
好似……前生的那盘忘不了的棋局。
好恨……为什么?
为什么,世人欺我如此,云笙一定很难受吧!
被最信任的人拿最犀利的言语刺进他的胸膛。
那夜梦里,又听见屋外风雨交加,还有声声雷鸣。
梦境里故朝还来,却见的是满目疮痍。
所以为的安慰,陪伴,忠……都像是笑话。
请人入局的戏子无情,转身笑的得意,入了局的傻子痴痴以为是真情。
锦朝的事时隔一年之久,再次被回想起。
因着一场风雨声,一张旧画卷。
以及一点思绪,抽丝剥茧,竟好一盘天下棋局。
顾箐瑶以另一种身份,看着她看重的太子,如何得了自己的信任,如何借着父亲的人脉步步为营,又如何……
调虎离山,弑父害母!
她忠的君,最后因为她的识人不清害死!
她在乎的人,最后因为她卷入这盘棋局!
护她的人,被她一步步推开,甚至害得他,魂无归乡!
顾箐瑶被梦惊醒,漆黑的夜里,还有风呼啸的声音,好似在诉说着自己的过错。
眼泪冷不丁划过脸庞,这大概是此生第一次情到深处流下的泪。
顾箐瑶双手抚上长发,嘴里低喃。
“顾子衿,你是锦朝的罪人,是凌裕城的罪人……”
顾音被顾箐瑶的刺激惊醒,见势不妙,感觉叫了慕子晨。
慕子晨从紫凰里出来,看着深入梦魇的顾箐瑶,面无表情。
出手一个手刀,顾箐瑶就昏了过去。
慕子晨替顾箐瑶整理好被子,这才回到了紫凰。
“顾音”
慕子晨坐在太师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扶手。
“嗯……在。”
顾音的第六感告诉她,慕子晨这个老妖精意图不轨。
“我让你时时注意着她心情的起伏,你做好没?嗯?”
顾音觉得自己很委屈,自家宿主那能藏事的本事,怎么看,绝望!
慕子晨见顾音扭扭捏捏不吭声,只叹一声。
“倒不知这一次什么是个导火索,眼见的稳下来的神魂,经这一遭,又得多少日月。”
“那……那怎么办,子衿对前世那么执着。”
慕子晨也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成了个普通人,怎的还如此麻烦。”
顾音暗地里扯了扯唇角,谁麻烦?明明最麻烦的是她慕子晨好的吧。
这个老妖精!
现在换她给别人收拾烂摊子了,哼,风水轮流转。
手指有节奏的敲了两声,放了下来。
“现在让她知道这些,明显行不通。她神魂不稳,容易受到感情波动的影响,走进死胡同。所以吧,就把这段记忆和之前一样,抹掉。”
慕子晨还是慕子晨,永远那么简单粗暴!
顾音虽然觉得这很简单粗暴,但也确实可行。
翌日,顾箐瑶难得的起的有些迟,洗漱锻炼过后,没有旁的安排,就驱车去了国学协会京都总部。
“今天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提前安排一下。”
刚进了内堂,就见到了苏大家。
“苏大家客气了,我来没什么需要特殊安排的,我就是来看看要和我一起去参加文学交流会的人。”
苏大家笑的温婉,对于顾箐瑶甚是喜爱,言语间含了些歉意。
“也好,提前熟悉熟悉。那个,我还有些事,就先不陪了,就当是自己家里,随意些。”
顾箐瑶也知道自己贸然到访,未有思虑到别人的行程,含了几分歉意,不失礼数的应了几句。
待苏大家走后,顾箐瑶细细的打量着这座典型的四合院式的建筑。
有着很浓厚的京味儿,据闻是敕造的亲王府,倒没想到被国学协会挖来做了总会,想来也是京城里一等一的人物才弄得起吧。
闲庭信步过游廊,听否,言否,盛唐临唱,数不尽万顷山河俯仰。
转过朱阁飞檐,仕女屏风后,大弦嘈嘈,小弦切切,扬琴的音泠泠叮叮,箜篌的曲儿婉转悠扬……
共泣着,独属于那个盛世的音律,张扬着大国的风华。
“收!”
指挥扬手止了势,打量了顾箐瑶一番。
“久闻大名!”
那人举止款款,落落大方,眉目间是难掩的傲气。
“惭愧,惊扰诸位练曲,是清欢不是,倒是好一曲盛世欢歌。”
顾箐瑶含笑看着那指挥,目光深邃。
而在那指挥的眼中,此刻顾箐瑶的眼中含有的是威慑,微退半步。
顾箐瑶又怎听不出她言语中的强势,轻笑一声。
“诸位辛苦,且创佳绩。”
言罢自是不在逗留于音阁,翩然而去。
那人见着佳人脊梁如松,雪压犹不折,独有风骨,百味难言。
顾箐瑶迈着步子,久久沉寂在自己的思想里。
前世生来尊贵,便是落入风尘也不曾有过这般境遇。
帝师府被封,刺配奴籍,京都上下,有势的怕惹王上猜忌,无势的有心无力,一时便是孤援无助。
盈娘是个佳人有艳骨,手段也不输于何人,那段子时间也是低入尘埃,抚琴便是妄想,而自己,也不愿为了金俗脂粉去辱了那琴音。
后来,那个惊艳时光的女子护了自己周全,吟诗作赋,倒也逍遥,便是无人挑衅。
不曾想,这一世,还会被人挤兑,只因恐我掺合了进去。
只是,伤了的手,还弹的出天籁之音么?
顾箐瑶勾唇微凉一笑,刺痛了旧忆长卷,又入了何人眼眸,惊起伤怀……
茶道于锦朝,亦或华国,都是一道惊艳诸国的风采。
茶院更为有隐逸之风,尚未走进,便嗅到若隐若现的茶香。
顾箐瑶放缓了脚步,眼见着四方庭院内,青衣悠然,泼茶有香。
恢宏的阵势,茶烟袅袅,中位的老者仙风道骨,闲静如斯,若云若风,不缓不急。
唯见得一举一动行云流水,终,自是盛宴一场。
却未料,竟是如此冠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