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雅间里,两人坐在对立面,除了刚刚碰面时的礼貌问候,谁也没有开口。
顾箐瑶望着对面面容熟悉的人,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但是在看见他虚弱的咳嗽声,千言万语哽喉。
“顾音,他为什么看起很虚弱,帝王命格,理应不改如此。”
顾箐瑶面上不显,暗地里和问着顾音。
紫凰里的顾音,看向凌裕城,感受着他的能量波动,良久,才给顾箐瑶了回复。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有人助他强行闯入,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能量体削弱,此刻,你眼前的凌裕城时日无多。世界法则不会对外来入侵者宽容的,他这样做无异是自找麻烦。”
顾箐瑶美目轻蹙,分毫散了情绪。
“我难道不是外来入侵者吗?”
“当然不是,你的存在是世界法则自动修补的,不用担心。”
结束了对话,顾箐瑶看向凌裕城的眼神十分复杂,而一直看着顾箐瑶的凌裕城,自然也没有错过她脸上的微表情。
“为什么?”
顾箐瑶哑声问道,带着迷惑不解。
“什么为什么?”
凌裕城嗜着笑,带着几分随意,几分温和。
“花那么大的代价来到这里,值得吗?”
“值得,前世我欠你一个解释,今生来还,有何不对?”
“前尘散尽,何必呢?”
顾箐瑶扭头看向轩窗外的湘妃竹,一语惆怅。
“子衿,你是在关心我吗?”
凌裕城目光灼灼的看向对面的顾箐瑶,即便她的目光未为自己停留。
顾箐瑶寻声回视,清亮的眸子里含着复杂难解的情绪。
“你没有放下,不是吗?你在拿自己的作品述说着前世,别和我说什么前尘散尽,那还是你心中的结。”
凌裕城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
“呵,不愧是知己呢!纵使他乡异世,也将我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可那又如何呢?要知道,凌裕城,我是恨你的。”
顾箐瑶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树起了一身的刺。
凌裕城眸里含着忧伤,深感那言语中的讽刺灼伤了眼。
她说她恨我,是啊,她的歌讲的明明白白,是我负了她,即便这是事实。
所有,她是不是不愿意原谅我。
对啊,自己害得她身陨断魂崖,又有什么资格让她不恨。
恨也好,至少她还记得自己,没有忘记。
“子衿,你听我说,听我解释,好不好。”
凌裕城唇角的伪装在顾箐瑶的言语之下灰飞烟灭。
顾箐瑶即便心中含怒,但也想听他解释一番。
无数次午夜梦回,自己想问他为什么?
得到的只有梦醒时,眼眶的酸涩。
前尘的确是她的心结,如若解不开,自己大抵也不甘心。
“好,你解释。”
“我不是想要杀你,而是想借用紫凰,怎知哪一步错了,害得你身陨,我承认是我害了你,我错了。”
凌裕城的声线越来越低。
“错了,不,你没错,锦朝的新帝怎么会错,是我顾箐瑶不识时务。”
顾箐瑶心间一痛,再也骗不了自己,他还是冲着紫凰去的。
即便前世事实已在眼前,而自己也认定,可是心中总是执拗的认为也许不是这样的。
然而,在这一刻,所有的期许都化作尘埃。
“对不起,我……”
“够了,云笙,相交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紫凰就是我的命,既然你连我的命都想要取,那么,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顾箐瑶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欲走。
曾把酒言欢,曾笑意恩仇,如今所有的感情都化作飞灰。
曾经的知己,如今的陌路人,已是我们彼此最好的结局。
“子衿,我只是想用紫凰救一个人,可是,她还是走了。子衿,我错了。”
身后传来他痛苦忏悔的声音,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云笙,无关对错,只关取舍。这场博弈,终究是你舍了知己。”
飘渺之音余留室间,踏出房间的那一刻,世上真的没有锦朝帝师顾箐瑶了。
雅室里只有凌裕城的咳嗽声,清晰而明显,花艺桌布上晕开悲伤的花朵,这里,承载了一世的悔恨。
正是夏末秋初,南山上的菊花开的如火如荼,顾箐瑶站在南山的凌家祖墓,一脸肃穆,面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
昨天夜里,正在紫凰里训练的顾箐瑶接到了顾音的通知,与此同时的是一张来自凌家的邀请函。
“子衿,一个坏消息。凌裕城的能量波动消失了。也就是说,他离开了。”
顾音怀着不知作何讲的复杂情绪对正在训练的顾箐瑶说道。
顾箐瑶一言不发,由意志构造的训练室化为乌有,就呆在紫凰里,换了一身故裳,一遍又一遍的弹着箜篌,始终只有一支曲子,为他们俩人所作的《离殇》。
翌日,顾箐瑶身着一身肃穆的黑裙匆匆出了门。
清愁的秋雨说来就来,散着菊香,她手里拿着一捧白菊,沾着雨水,极尽姿态。
待众人离开,顾箐瑶蹲在墓地前,看着照片上的人,眼眶一涩,却是仰起头硬生生逼了进去。
微停的雨再次下起来,划过顾箐瑶的脸庞,像是眼泪。
顾箐瑶将花放在墓碑前,喃喃自语。
“白菊君子,陌上如玉。”
思绪似乎回到了从前,他们在茶馆里听着风云榜对他们的评价。
自己低低重复着“白菊君子,陌上如玉。”
他轻声迎合一句“清竹帝师,锦上素笺。”
听得旁人一句称赞“白菊清竹,箜声笛鸣。”
顾箐瑶敛了敛眸,沉沉一句同雨落在南山之上。
“云笙,我原谅你了,倘若能回去,做个好帝王。”
顾音听见顾箐瑶的话,口中想说他回不去的话戛然而止。
回去后,顾逸枫看见顾箐瑶苍白的脸色和已经湿了的衣服,担忧的看着她。
顾箐瑶虚虚笑了笑,低声道。
“无妨,再会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