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间，可见盏中花开半朵，清雅如许。
净手一扬，花开荼蘼，遂，化作天边云。
一声筝音清脆，云烟俱散，留有茶香扑鼻，久久未散。
老先生散了一众弟子，目落门扉。
顾箐瑶款款而入，拱手一礼。
“清欢幸识老先生。”
老先生未出一言，打量着顾箐瑶，少许时刻，才出口道。
“顾家的女儿？倒好一副美人骨，只是……这眉间愁绪多了。”
顾箐瑶微垂的眉目闪过一瞬不明的情绪，复尔抬首，目触老者面容，不卑不亢。
“先生认识家父？”
“否，识得的仅是温媛而已，你倒是像极了她。”
言罢也不多言，随了弟子去，留得顾箐瑶一人在原地思索。
出了茶院，九曲回廊里，却听得细碎之语。
“少爷，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为宋老先生的茶道抚琴？”
“一时兴起。”
“那……少爷可要去参加国际文学交流会？”
“那当是自然。”
“今日少爷心情倒是很好。”
只闻得公子清朗一笑，越山过水的声音温和如玉，似五月江南，芳菲满城。
转过回廊，匆然一瞥，却惊了心魂。
只见如玉佳公子朝着顾箐瑶颔首，含着淡淡的疏离，而后错步离开。
留下顾箐瑶因为失神放缓了脚步，拐角处，还是忍不住回首一望，却也只见翩跹而去的衣角。
云笙……
会是你吗？
你的今生？还是，就是你？
可……
南山长眠的又是谁？
思及方才的那疏离的笑，顾箐瑶心中有些刺痛。
是，也好！
不是，也罢！
终归，别再被自己所累了。
精致回廊下，女子一袭罗裳，望着那公子消失的拐角，目含哀伤。
入了他人眼，又惊了他人心中波澜几分。
顾箐瑶无暇去想，那公子究竟是不是云笙。
她唯有这一天的时间去同众人熟悉，然后带着他们远赴琉球，战出华国风采。
香苑的前身是敕造王府的后花园，昔年游走期间的是袅袅婷婷的妃子佳人，而今则是采花调蜜的制香师。
未及观得其模样，便嗅得清香袭来。
此时的香苑倒与其他院落有所不同，起因便是由于一个特殊的人的到来。
顾箐瑶一眼就望见了与领头的那个女子交谈的男子。
一袭休闲式的风衣恰是自己方才才见到的。
是他！
那个像极了云笙，但……又不是云笙的人。
面向苑口的那个女子见到顾箐瑶，对着男子颔额示意的一下，方才走来迎了上来。
唯见佳人杏眸含秋水，温温脉脉，对着顾箐瑶行了一同辈礼。
“衿师妹！”
顾箐瑶眸掠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目落佳人眼眸，回以一礼。
“娴师姐。”
“师妹今天是来看各部进度的？”
娴岚引着顾箐瑶走进了场地，含笑问言。
“的确，适逢空闲，所幸来看一看。”
“的确应该来一趟。对了，师父近期可还好？”
顾箐瑶唇角的浅笑微顿。
母亲是否安好，她是真的不知……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自从上一次养伤回来后。
一瞬间，愧疚的心情翻涌，自己一个亲生的女儿，却不及母亲的一个弟子关心她。
这，算个什么荒唐事！
顾箐瑶只敢苍然回一句安好，面上不敢显露半分。
她怕给顾家丢了颜面。
她心中的百转千结无人知晓，所有的情绪被她深藏在从容自若的面容下，显得有几分冷漠。
所幸娴岚几次同顾箐瑶交流，以及通过自家师父的提及，也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索然不在意。
罢了，也便没有再叙几句家常，只对着顾箐瑶引荐道。
“这位是香苑首席香师，晏师叔的弟子。”
公子对着顾箐瑶清浅一笑，是对待陌生人的客气和礼貌，主动开口接过娴岚的话。
“妗师妹好，我是凌裕衍，字季笙。”
言罢对着顾箐瑶生出了手。
顾箐瑶深深望了凌裕衍一眼，握上对方的手。
“师兄好，我是顾箐瑶，字子衿，书清欢。”
来不及让顾箐瑶多想，只见得凌裕衍先出口发出了疑问，似只是随意的一提。
“师妹怎么老是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并无，只觉得师兄像极了一位故人。”
顾箐瑶倒也并没有遮遮掩掩的，几番交谈，已然明了，他……不是云笙。
凌裕衍倒是一副对这个话题兴味盎然的样子。
“不知道师妹的故人是何人？倒也让我看看，世间缘分会有多神奇。”
顾箐瑶倒也没有支吾不言。
“凌氏裕城字云笙。”
凌裕衍眼里仅闪过一瞬诧异，虽有几分不同常人，但顾箐瑶并没有多想，只当是教养所使。
“哈哈……那倒还真是缘分，云笙恰是我亲弟弟，只惜……”
凌裕衍似是为此而话语，但随即想到了什么，眸色一黯。
顾箐瑶随即眉间也含了几分伤怀，倒也没有失仪。
“逝者已逝，还望珍重。”
凌裕衍闻言也知此时并不是该伤怀的时候。
“师妹亦然。”
“季师兄，矜师妹，这是怎么了？怎么我就去处理了一点儿小事，你俩就都一副眉目含愁的样子。”
尚才为两人引荐后，被要事拉扯走的娴岚这会子出来，见两个这番模样，随即问道。
顾箐瑶只宽慰的朝着娴岚笑了笑，轻轻摆头，而凌裕衍则是未有作声。
娴岚倒也知这事儿该翻篇了，只开口岔开了话题。
“既然师妹赶上了，何不一道欣赏一下我们香苑这次准备的？”
顾箐瑶已然打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倒也没有再客套什么，只随了娴岚一道去了。
且见得清一色的嫣色渐变华服，青丝微绾，袖口间，金丝微勒一个华字，裙摆各绣芬芳，不尽相同。
凌裕衍这个首席香师却是没有上场，也只如在茶院那边献了一曲。
不同的便是，那方曲调隐逸清扬，而这里，却是繁花似锦，流珠滚盘。
顾箐瑶立在葱荣梧桐下，眸落清雾朦胧。
音起随波烟还灵，玉指勒栋华盖出。
须臾时刻，香风阵阵，华盖如许。
仿佛见得，那亭台楼深处，花开荼蘼……
此香非故香，却有故人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