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度挑了挑眉:“不如先拍我和许敛的那场戏吧。”
不偏不倚,他只是保持中立的态度。
“可是,安度,你不是刚从帝都回来,还没有怎么休息……”导演若有所思的望了望。
沈安度的脸色有些疲惫,眸里布满红血丝。
沈安度却冲几人挥挥手:“我没事。”
转身冲正窝在沙发椅上的许敛使了一个颜色,许敛立刻拿出手机整理了一下发型。
从沙发椅上跳起身,他将手机搁置在一旁的桌面上。
蔚悦没有说话,她看了一眼他苍白的笑容,感觉内心里涌出莫名的心疼。
如果不是白如清,他还能再休息一会儿的。她怎么就忘记了沈安度一向都是喜欢“凡事以和为贵”。
“好了,我们开始拍摄了。”
导演和副导演已经归位,白如清不屑冷哼,然后踩着脚上的高跟鞋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蔚悦握紧了手里的剧本,手心已经溢满汗。
片场一个椅子的位置偏离了太阳伞的角度,她吸口气。
“等一下!”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导演和副导演疑惑的看向蔚悦和沈安度。
蔚悦侧身,沈安度就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水池边缘。
“你先说。”沈安度想来也是没有料到两个人会同时出声,冲她笑笑。
“那个,椅子有些歪了,我去扶正。”
“好巧,我也是这样觉得。”他漫不经心的口吻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蔚悦的嘴角慢慢的勾出一个弧度。
这还是重逢后第一次看到她笑,沈安度的心情也跟着她好起来。
其实,他的小木头,心里还是很在意他的,虽然他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三年前一声不响的离开,可他相信,时间会告诉他答案。
副导演却一头雾水的盯着远处的椅子,今天难得的好天气,冬天的阳光虽没有夏天的炙热,可一直盯着摄影机,眼睛难免会酸痛。
他向前移了移身子,直接趴在了面前的摄影机上。
没有啊……这椅子的位置有偏离吗?
“我来吧。”沈安度的双腿修长,没走几步就已经超越了蔚悦。
他快步走到椅子旁,向右挪了挪。
看着已经摆好的椅子,怔了两秒。然后又把椅子向左推了推。
蔚悦被他的强迫症逗笑,却不敢笑出声。
坐在录影机后面的导演偏过头,差点撞上副导演,他指了指两人,做了一个嘴型:“有歪吗?我觉得刚好啊。”
“对啊,不就是一把椅子吗?”副导演耸耸肩,一脸无奈。
导演表示,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他不懂。
场景终于正式开拍,蔚悦离开了拍摄区。
站在树荫下,她仔细的观察着沈安度和许敛之间的互动。不过是三年不见,如今的沈安度已经变得能独当一面。他的演技愈发熟练,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就把戏中男主的不舍和后悔表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三年前她就知道,沈安度以后一定会红遍中国,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在场的人,不只是蔚悦,就连剧组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演员也对着正在拍摄的沈安度,赞不绝口。
沈安度的那几场戏几乎全部一条通过,只因为和许敛太熟,有一场被许敛夸张的演技逗到,直接笑了场。
白如清虽然今天很不爽,可是她还是没有离开,一直站在角落里观察蔚悦。
她倒是要看看,如果换了别人,蔚悦还会不会刻意针对。
结果,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拍摄快要结束前的一场戏,蔚悦竟然在拍摄的现场,直接出声打断了沈安度的台词。
现场再次陷入沉寂。
她轻柔的嗓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副导演松开了手里的喇叭,侧过脸:“不是吧,这编剧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样下去会拖慢剧情。”
虽然经过她指导后的戏确实苛刻到完美,可总是这样难免会影响拍摄进度。
他自己一个人小心的嘀咕,抬起头观望两人的表情。
一旁的导演敲敲摄影机:“你也来质疑我?”
副导演立刻忍住了心里的不满,看来,这个编剧真的很有背景,这导演这么看重她,让他这个副导演情何以堪。可谁让他只是个副导演呢……如果她再把沈安度得罪了,今天的拍摄也要直接停了。
“沈先生,这场戏我觉得你把握的不太好。”蔚悦走上前,一脸严肃。
她拿过剧本,翻到正在拍摄的剧情,将剧本往他所在的方向移了一点,细长的指尖敲了一下剧本。
“你看,这里的话,男主被女主误解,他此时已经能够感觉到女主对他的重要性,所以,那种失望的感觉应该要更强烈一些。”
因为和他讲戏,蔚悦的头距离他很近,只要他低下头,就会撞到她的脸颊。
应该是刚刚洗过头发,她的发丝带着海飞丝洗发水的味道。他吸了吸鼻子,应该是柠檬味的。沈安度强忍住想笑的冲动,明明他们对彼此那么熟悉,可此时,他站在她面前,仿佛他们根本不认识一样。
她眸里的认真是沈安度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她的眼睛一直近视,因为要监督片场,今天戴了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那双被掩盖在镜框后的大眼炯炯有神,充满了活力。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他轻咳。
“你说的对,我刚才也觉得自己表现的不太好。我们再来一次。”
沈安度完全没有一丝生气,他垂下头,拿过蔚悦手里的剧本,凝眉摸索人物的心理变化。
白如清生气的跺了跺脚。
本来以为沈安度一定会生气,结果他却只是欣然接受她的意见,一脸温和。
没有了看热闹的兴致,她转身向自己住的房间走去。
因为是第一天拍戏,大部分演员都候在片场,白如清失落的走回大厅。
电梯“叮”的轻响,白色的金属门缓缓在面前打开,白如清一直低着头,入目是一双黑色的皮鞋。
“白小姐这是拍完戏了?”贺培城富有磁性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白如清抬起头,还没有开口,贺培城已经大步跨出了电梯。慢半拍的点点头,她轻启唇瓣:“贺……先生。”
虽然和贺培城同为骏艺旗下的艺人,可贺培城早在她还没有出道的时候就已经在娱乐圈红了半边天,私下里两人并没有往来。如今,他居然主动和她搭话,她难免会感到受宠若惊。
想到在片场发生的事情,白如清垂头丧气的摇摇头:“别提了,今天真的是扫兴。”
“哦?”贺培城其实已经听说了片场发生的事情,看到她的脸上如此藏不住心事,刻意拖长了尾音。
她的眼皮已经塌了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并拢,绞的泛白。
“白小姐可否赏脸一起喝杯下午茶?”见白如清迟迟不说话,他主动邀请。
白如清猛的抬起头,眼神里尽是欣喜。
“嗯。”
两人并肩走出酒店,贺培城取了车。
白色的车身缓缓倒出车库,贺培城利落的转动方向盘,坐在副驾驶上的白如清盯着他的侧脸。
立体的五官,似笑非笑的眼睛,她似乎可以体会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眼前这个人了。他真的很有魅力,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车子开到了北郊的一家咖啡馆,古老的胡同里传来小贩的叫卖声,颇有老城的风味。
贺培城找了一个车位停下,熄了火,附身从下面拿出两个黑色的鸭舌帽,还有一袋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摸出一个口罩,递给她。
白如清起初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戴上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遮挡的密不透风,她才笑了笑。
“没想到贺先生还随时随地携带这些东西。”她接过鸭舌帽,将头发挽进帽子里,向下拉了拉帽檐。
“没办法,现在的粉丝都太热情。有时候被太多人喜欢,也不是一件好事。”
白如清扯了扯嘴角,这话里的辛酸只有她们这些整日活在大众眼皮子底下的人才懂。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馆,贺培城已经订好了私人包间。
服务员上了茶水,便细心的帮她们拉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贺培城熟练的清洗茶具,开水慢慢沸腾,浓郁的铁观音香气已经溢了出来,他不紧不慢的帮白如清倒好茶水。
一只手向下,他侧目微笑:“请。”
白如清取下鸭舌帽,红色的长发倾斜而下,调皮的垂在胸前。
喝了两个多小时的茶水,茶壶里的水已经换了好多次,贺培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品茶,可白如清总是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终于,他放下了手里的茶具,挑了挑眉:“白小姐,我想有些话我可以现在说了。”
白如清抬起眼帘,对面的贺培城慵懒的靠在米色沙发上,领口敞开。
……
最后一场戏结束的时候,下午五点多,晚上没有夜景的拍摄,蔚悦本想回到房间去好好补个觉,再泡个热水澡。人刚从片场回来,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小木头。”
蔚悦闭闭眼睛,因为做编剧要跟现场,她和沈安度最近的时间都没怎么私下接触。
蔚悦回头,沈安度远远走来,他将西服外套随意的搭在臂弯里,走起来衣袖生风。
“刚才的那场戏……”她不好意思的拢拢耳边的碎发,侧目。
两人就这样站在酒店的大厅,金色的玻璃门有规律的开启,闭合。就在大厅墙壁上的钟表分针转动了五圈之后,蔚悦仰起头:“刚才那场戏我并不是故意针对你,还有……谢谢你。可以写小说拍电视剧是我的梦想,真的很谢谢。”
一句一个谢谢。
“我知道。”沈安度低着头,正把玩手上的腕表。
他和她那么熟悉,又怎么不了解她的脾气,她做什么事情都要求完美,和他一样。
以前,他母亲还笑说:“别看你们两个不是亲姐弟,这固执别扭的脾气倒是一模一样,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蔚悦没有反应过来。
“那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间了,沈先生。”她指指电梯,准备走。
“小木头,你似乎忘记了,你还是我的贴身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