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墓园平日里很安静,今天倒不一样,有人刚刚被送进来。
守墓的李大爷远远瞧了一眼,遗照上是个年轻男人,他悠悠的叹了声气,这么年轻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了呢?
陈齐看着墓碑上年轻男人的脸,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滋味,也叹了口气。
死者家属已经不再哭泣,满脸苦涩,手机械性的给摆上果盘,烧着纸钱。
“大姐,斯人已逝,勿要悲伤过度。”陈齐忍不住劝道。
“我晓得的,陈队长,我就是心里苦啊!我想不通啊,想不通……”老妇人念着这句,纸钱也不烧了,整个人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秦国海一把揽过妻子,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他不能垮,他垮了,这个家就没了。
“要是秦值当时去自首了,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他也不敢听陈齐的答案,说完这句一把扶起妻子,两人慢慢朝出走,步履蹒跚的像个八十岁老人。
咻,打火机的齿轮被人重重刮了一下,有火腾起,烟被点燃,陈齐深深的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想着刚才秦国海的问话,要是秦值当初去自首了,现在应该在牢里,而不是在骨灰盒里。
答案明显的残忍,可过程却比答案残忍的多。
有风刮来,烟的火星子在空中飞舞,林海不由得打了个喷嚏,7月份的z市怎么莫名变得有些凉了呢?
秦值死了,死于机械性窒息。死后还被人分尸,一切具有身份指向的证据全部被抹杀,做这一切事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弟秦冲。
“故事有点长,你慢慢听我讲。”盛禾西看着躺在床上的江北森,温柔的说道。他脱离危险已经一个星期了,但她还是细声细气的,怕吓到了他。
秦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哥哥叫秦值,弟弟叫秦冲。
哥哥和妻子林音经营一家小饭馆,弟弟秦冲在影视城跑龙套,同时他也是演员邵一航的武替。
秦冲没遇到邵一航前,只觉得人生无趣,度日如年。哥哥结婚后,脱离了管束的他整日不是网吧就是酒吧,网吧打打游戏,他菜得要死,打五把输四把的那种,被队友骂全家的情况他已经习以为常。
没钱了就到酒吧打工,是那种服务性质的酒吧,一条龙什么都包。说好听点是少爷,说不好听的就是陪酒卖肉的。他干过这行,对里头的门道清楚的很,来钱快又省事。
遇到个富婆一笔转账就是5200,够他花一个星期的了。
他穿着浴袍站在窗前,俯瞰风景,酒店有三十多层,他在十八层不是地狱却胜似地狱,想来二十八成层的风景会更好吧!后来他去了二十八层,下面的车流人流渺小到看不见,身后的女人搭上了他的肩膀,手臂比他的还粗。他不能露出一点厌恶的表情,落地窗会将他的神情展现的淋漓尽致。
女人娇笑着,声音却是粗狂的,她勾了他的帽子,“还不过来?”他露出大大的微笑,转过头揽住了她的腰身,朝床边走。
如果只是陪陪客人他想他这一生是能好好的过下去的,可是,他染了致命的东西,毒.品。
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去的,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东西上瘾。
常在河边走的他湿了鞋,警察来扫.黄,正巧撞见他们一众人在吸那东西,一个个都被抓进去戒.毒。
瘾还不是那么大,戒的过程虽然很难受但还是勉为其难的戒掉了。
出来后,原先的地方不能呆了,他又去了一家新开的酒吧,在这里,他第一次遇见了邵一航。
酒吧乱哄哄的,他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要喝那杯酒?递酒给他的男人明明不怀好意,可能是那男人长得好看吧!他嗤笑了声。酒里有东西,他原本以为只是春.药,没想到,还是之前他戒掉的东西,毒.品。
他毒.性发作,歪歪扭扭,路都走不稳,就那样撞在了邵一航身上。抬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没能移开目光,他……长得和自己有点像,可是他穿的多好啊!气质很沉稳,在他身上,他嗅到了干净的气息,和自己一点也不一样。
“帮帮我,求你。”
再次醒来是在那个男人的家里,他救了自己。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这个造物主一样的男人,他的名字叫邵一航。
他对生活开始有了期盼,他成为了他的朋友,他的知己,好的坏的他都和他讲。
他总是叫他冲冲,他问他为什么给他取名叫冲冲?他说冲冲听着多向上啊!他不想向上,他想向他。
有预谋性的,他成为了他的武替,拍摄那部《矢族》的时候,他陪他身边整整九个月之久。
《矢族》里,女主角有句台词,“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他觉得很美,记了下来。上网找了一下翻译,“既已见到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欢喜”他甚至觉得不用见他,他就在他心里。
他的事业总是起起伏伏,他很想演电影,最近有部剧《无处不在》在选角,他心动了他知道。他很了解他的,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能察觉出是喜悦还是无奈。因此到现在,他们俩都没有过一点儿分歧。
“要是我能演就好了。”他听到他用失望的口吻说道。
演员表出来了没有他,凭什么?凭什么不选他?他明明那么优秀!那些导演制片人的眼睛是瞎了吗?他为他忿忿不平,心里很是气恼,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去办他争取到这个角色。只有关乎他,他就帮不上忙,这种感觉无措极了。
要是迟也出了什么意外就好了。这种念头一旦冒出了就无边无际了,他甚至想过几十种意外,都不可行被他一一推翻。他突然想到了他曾经赖以生存的毒.品,那就这个好了。毕竟人优先选择的必定是自己熟悉的东西。
然后迟也就死了。
事后他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他看到他的事业突然变得红火,很忙,忙到没空回家。
他看着屏幕上那张笑脸,也笑了。
趁着他不在家,他回了趟哥哥家,刚打开门,就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
哥哥嫂子像是争吵过,锅碗瓢盆摔了一地,家里也不安分,所幸出了门去上网。
沉浸在游戏里的他很晚才回去,想着明天就回去。就这一晚,他再也没能回去。
事情脱离了轨道,他的哥哥杀害了他的妻子,当着他的面分了尸。他有些想吐,没忍住,吐了一大滩,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红的白的黄的,恶心极了。
他不敢跑怕下一个死的人是他,可是没有,他当他不存在,他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房间,迅速反锁房门。
“你当时有没有报警的念头?”
“有的,可是我没有手机。”
警局里的对话他还记得牢牢的,其实他压根没有一点想报警的念头呢。
门外很安静,安静的过了头,他没开门,怕门一开,那把还沾着血的菜刀就劈到了自己脸上。
天色亮了,他隐约听到扑通一下,什么东西被踹到在地,等了会他小心翼翼的把门扭开,然后瞧见了吊在巨大风扇上面的秦值。
这风扇的钩子还挺结实的,竟然能吊起一个人。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人显然是去了,他看着一地狼藉,眼珠滴溜溜的转,他想到一个词,叫做金蝉脱壳。
他把秦值分了尸,一切能够证明他身份的部件给冲进了下水道,其他的部分他埋在了邻居的后院。
林音的碎.尸他没管,现在的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情,等警察上门,然后变成精神病……
故事讲到这里,一切都明了,只有两个点江北森不懂,“秦值上吊的具体原因是为什么?”
“林音没出轨,跟她有来往的那个男人是妇产科医生。真正有问题的是秦值,他有弱.精症。如果他能够看一眼妻子和那位医生的聊天记录,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盛禾西有些唏嘘的说着,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那他为什么还要对我下手呢?”
她在急诊室外等的心惊胆战的时候,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对江北森下手?她想不通,就像她想不通的是那天他躺在床上突然念起江北森这三个字,可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对你下手是为了邵一航。”
“他对我下手也是为了邵一航吧!”
两人一同说出又同时沉默。
盛禾西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远处的草坪上挂着彩灯,那是为了建院一百周年而准备的,在黑夜的笼罩下散发出光芒,她不由得想起了聚光灯下闪闪发亮的江北森。
他在这里呆的够久了,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