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堂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钟萋瑶的床边，钟萋瑶的身子面向窗外，斜斜的背对着乔堂。乔堂宛然，他从没想过钟萋瑶对蔺言如此认真。

　　时间不长的对话，或许是沉默。乔堂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人，钟萋瑶的悲伤溢出来甚至让他胸口发闷。维恩适时的进来，打破了乔堂的困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道歉的，安慰的，冷静的，理智的。

　　乔堂到楼下的时候看见蔺言的车还在。蔺言朝他按按喇叭，乔堂走上去。蔺言一改平时桀骜不驯，唯我独尊的模样对乔堂说：“我还以为你不会上我的车呢。”

　　乔堂没说话，此刻只想找支烟来抽。“医生说瑶瑶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她的精神很不好。”缓了很长时间蔺言都没开车，乔堂知道他在等这句话，乔堂不想骗蔺言。

　　蔺言苦笑出声，眼角处的无奈越发刺眼。“对不起。”几不可闻的三个字，千斤重。“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想你知道怎么把伤害降到最低。”乔堂知道蔺言一定要出现，不然以后他，钟萋瑶，陈江澄都不会好过了。

　　蔺言紧握着方向盘，手掌发红发白。“我不敢。”蔺言趴在方向盘上，双肩颤动着，忏悔是对自己最后的宽恕。“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我想补偿一个人，怎么到最后又会狠狠的伤害另一个人。”

　　此时的蔺言是脆弱的，真诚的，承受的痛苦压垮了伪装的很好的坚硬面具。乔堂把头靠在车窗上，是他们低估了对方，低估了爱。

　　“那天我看见陈江澄被几个混混骚扰，江澄当时害怕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红着双眼，双手一动都不敢动，哪里像平常张牙舞爪的样子，根本就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学生被围殴。我当时冲出去的时候看见她的眼里都是泪，还有恐惧，跟刚才的恐惧完全不同，她是在害怕我。”

　　乔堂知道蔺言突然和陈江澄决定结婚绝对是有原因的，可是这原因他从来没有说过。

　　“我把她送回家的时候，她妈看见我一下就疯了，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后来我才知道陈江澄被骚扰已经不止一次了，她没跟任何人说，可还是被她妈发现了。江澄死拽着她妈回到房间里，让我赶紧走，我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也没怎么在意，就想着把那几个小流氓揪出来教训一顿，解解气。”蔺言点了一支烟，刚要点燃，就被乔堂给按下了，蔺言头疼的摸了摸自己的打火机，放下烟道：“忘了你还是个病号。”

　　“当天她妈就打电话过来质问我，问我当时为什么和江澄分手，为什么要把周凯介绍给江澄。天知道，我都想不起周凯是谁了。”

　　乔堂眯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听见这个名字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周凯是个人精，是乔堂见过的少数很会来事又让人觉得很真诚的人，当初要不是欧阳极无意的提醒，连他都看不清这个人阴险狡诈，心思不单纯。本来是蔺言很喜欢的一个跟屁虫，结果却突然说要退出娱乐圈了。当时名宇旗下新人甚多，比周凯优秀的也大有人在，尤其是斜染他们。这个圈子来来往往太过平常，谁也不曾在意很多。

　　“我在电话里听着江澄的母亲哭诉，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直到她说陈江澄怀了周凯的孩子要和周凯去国外结婚。我当时直接想摔电话，一股无名火……”

　　乔堂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陈江澄有过这样一段过往。更想不到蔺言在知道了陈江澄的过去后依然选择和她结婚是怎样的想法。

　　“然后我在电话里听到了很激烈的声音，陈江澄歇斯底里的喊叫，电话支支吾吾了几声便被挂断了。”蔺言终于忍不住，拿着手里的烟冲乔堂挥挥手道：“我快透不过气了，先出去抽根烟。”乔堂看着蔺言熟练的点烟，明灭的火光，飞散的烟雾，紧皱的眉头，眼中的愁苦。

　　蔺言再回到车上的时候身上的烟味还是很浓，乔堂不记得他抽了几根。

　　“我赶到陈家的时候看见陈伯母，哦，不对，现在该叫妈了。紧紧抱着江澄，江澄快要昏倒的瘫坐在地上，陈伯伯在一旁红着眼。”乔堂很不入戏的把重点拉到了叫妈却不叫爸的尴尬关系上，这个故事他不想听下去了，可是蔺言还在继续着。

　　“他们给江澄打了镇静剂，我看着江澄躺在床上就像……就像小时候生病哭着找妈妈的蔺语，特别绝望。心脏上像有个大窟窿一样。陈伯父告诉我，江澄离开我以后就被周凯强奸了，而这个混蛋尽然用的是我的名义把江澄约到了酒店，事后还威胁她如果敢把事情说出去，就让我和她身败名裂。”

　　乔堂想象不出，以蔺言当时的能力和张狂，哪里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威胁。“后来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怎么听话，老爷子那时候和我关系又很僵，我的脾气也实在是坏，对谁都是摆一副臭脸。她的心结，我的自私，让我们两个不得不分开。”

　　“江澄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周凯带着她到国外，以结婚的名义骗了陈父陈母一笔钱，为了控制她还逼着她吸毒。整天的打骂和玩弄。”蔺言说道这里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希望这段经历和故事都不留痕迹，不曾存在。

　　“我那时候在公司的压力也很大，要不是你帮着我，根本就管不住那些颇有资历的股东，经纪人和明星。再加上失恋，生活更加放肆，那时候……那时候瑶瑶一直陪着我。”

　　蔺言的声音哽咽，尽管他极力压制，还是被乔堂听了出来。“他们说我应该赎罪，我也觉得变成这样的确罪有应得了吧。”

　　乔堂不忍心看蔺言，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你总觉得自己可怜，没有了妈妈，背负着仇恨，打理着公司，其实我看你真正可怜的地方是孤单，蔺言，一个人与全世界为敌，伤了别人，你自己好过吗？”

　　蔺言哈哈苦笑了两声，一眼能看透他的，真是除了乔堂还能有谁啊。

　　“你知道为什么江澄一直被周凯控制着吗？因为周凯手里有我的把柄。”乔堂这下可好奇了，能称为蔺言的把柄的东西。

　　“我在公司私下活动收购名宇股份的事，和其他女明星暧昧不清的合照，和老爷子的律师偷偷接触的照片……源源不断的被周凯拿来摆在江澄面前，恐吓咒骂要置我于死地。”

　　“好笑吗？”

　　乔堂右手撑着脑袋，这些可真不能算什么把柄，对蔺言来说连轻伤都算不上。“她是害怕，不敢让你有一点危险，知道你最在乎的是名宇，知道你最不能得罪的是老爷子。”

　　“是啊，这个傻丫头。”蔺言眼里有亮光闪过。“好在恶人有恶报，周凯在国外被车给撞死了，听说死的挺惨的，也算他运气好，早死早超生。江澄回到国内，可是和周凯一直混在一起的几个小混混还是不肯放过她。”

　　“你把他们怎么啦？”

　　“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乔堂摇摇头，蔺言对这种把戏一向很拿手。

　　“所以，你跟陈江澄结婚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爱？”乔堂忍无可忍的问出他最想知道的答案。乔堂心里太明白，也太了解蔺言，嘴硬心软，越是亲近的人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陈江澄能为蔺言做到极致，蔺言何尝不会因为愧疚背负起一切。只是……这样真的好吗？如果是爱，那很好，如果不是呢？乔堂不敢想象这样的结果。

　　“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你真的爱她，蔺言？”乔堂固执的逼问着蔺言。“你爱瑶瑶，还是江澄？”蔺言过了良久才悠悠的说了一声，那声音空洞至极“我不知道。”

　　“没救了。”乔堂心里的火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存的那点恻隐之心瞬间消散。“你不用送我回家了，一个月之内我不想看到你。”

　　乔堂的话是认真的，对待蔺言他真的又气又累。“钟萋瑶的事情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收拾，我不想让名宇受影响，你最好马上解决。否则明天的头版头条永远为你蔺言准备着。”

　　出租车停在陈家门口，蔺语叫了两次陈江澄的名字，见她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能推了她一把“江澄姐，到了。”陈江澄被吓了一跳，还缓不过神来“啊？”

　　“江澄姐，你怎么啦？”蔺语被乔堂哄骗着先送陈江澄回家，心里还记挂着乔堂，可是看见陈江澄的样子十分不放心“江澄姐，你怎么不回哥哥家啊？”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被理智及时压了下去“江澄姐，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可以随时来蔺家找我，你跟哥哥结婚了，现在那也是你的家。”

　　陈江澄突然抱住蔺语，“软软，你……你哥哥他……”

　　“什么？”蔺语没有听清陈江澄说的最后几个字。“没什么。”陈江澄拍了拍蔺语的脑袋道：“我今天就先不回去了，还有些东西要收拾，你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蔺语冲陈江澄摆摆手，陈江澄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眼泪也划了下来“软软，你一定要幸福啊。”

　　蔺语给乔堂打了电话，乔堂依旧是一套天衣无缝“我很好”的说辞。同时知道自己瞒不住也很老实的交待了自己感冒头疼的症状，蔺语虽然担心，却也不想打扰乔堂休息。便匆匆挂了电话。

　　回到蔺家的时候，蔺语刚从出租车上跳下来，就见一熟悉至极的身影疾步而来“小语。”

　　“齐恒？”蔺语吃惊的神色溢于言表“你怎么在这儿？”

　　齐恒的神色慌张，看见蔺语的片刻又是瞬间放松。“还好，你还在。”几天不见齐恒看上去憔悴不少，眼里还有未退的血丝。

　　“我以为，你又不见了。”齐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努力把这句话说成一句玩笑话，蔺语听来却很抱歉。“对不起啊，这几天发生一些事情，我……你还好吗齐恒，戏拍的还顺利吗？”蔺语看见齐恒眼里的黯然，后悔问出这句话，低下了头。

　　“挺好的。看见你没事就好。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蔺语总觉得齐恒的话没说完，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本想问的，又突然想了想，何必多此一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