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李槐一句话出口,一石激起千层浪。饭桌上暗流涌动,几人心思各异。
贺松君忽的笑起来,“老李之前就说想把你调回总公司,在分公司待着屈才了,小由,这回你可要好好努力啊,你看你哥哥还在分公司熬着呢,他要是有你的一半天分,也不会这么久没长进了。”
贺松君清瘦白皙的脸上同样挑起一抹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举起手边的高脚杯:“祝贺你,小由。”
李由看了一眼李槐,李槐颔首。
李由便举杯和他碰了一下。“谢谢。”端庄、自持、有礼。
夏浅榆两耳不闻窗外事,静静地听着这一家子演戏。李家人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除了李槐引起的这个话题带起了几句话外,其他时候安静得不得了,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压得极低。
夏浅榆在这么压抑的气氛下胃口能好就怪了,她用了小半碗饭,速度控制得刚刚好,和李由一起吃完。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李槐千万不要找她这个儿媳妇谈话,李槐果然就没有找她,正当她想悄悄溜走时,贺松君叫住了她。
“小浅。”
夏浅榆自打知道这小三和她儿子在李由房间里放窃听器后,就对这家人的恶感更加深,她虽然不喜欢李由,但是她更不喜欢这家人。李槐的面子她需要给,一个小三的面子就不需要了,能在外面给人当二十多年的二房,想必家里没什么背景,不怕得罪。
尤其是这个称呼,夏浅榆很讨厌,听到就让她想起来童年她爸挂在嘴上的那首歌。她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缓缓转了过来,微笑:“阿姨,有什么事吗?”
“你等我一下。”贺松君转身,款款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她腰身纤细,身材丰腴,高开叉的旗袍下在走动中一双玉腿若隐若现,风情不减,更比年轻女孩儿多一分成熟魅力。
是个男人都要多停留一下目光。
夏浅榆不是男人,也不喜欢蛇蝎美人,她望向站在她身边的李由,李由轻轻一挑眉,夏浅榆马上不看她,改看贺松君,感慨这腿,暗暗又将李由与对方作比较。
严格来说,李由每次都是长衣长裤,最多将衬衣挽上个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怎么现在就不是夏天呢?夏浅榆看似专注等待,其实脑子里已经神游天外
李由缓缓捻动着手里的佛珠,垂在身侧的手背微抬,轻轻地碰了一下夏浅榆的胳膊。
夏浅榆端正神色,看着拿着个盒子迎面走过来的贺松君。
按照套路,夏浅榆猜测那里面大概是什么婆婆给儿媳妇的礼物,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玉镯子,看成色价格不菲,贺松君将玉镯拿在手上,果真说:“这是我娘家传下来的,本来是打算小泉结婚的时候给他老婆的,现在”她隐去了一段话没说,“我也算是小由的长辈了,他先结了婚,这个镯子就给你了,和和美美,婚姻幸福”
夏浅榆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的李由周身散发出一阵寒意,余光瞥见他手指抠进佛珠的间隙里。
夏浅榆轻飘飘地避开了贺松君来握她腕子的手。
这回李由算不上又欠她一个人情?夏浅榆在心里哼笑。
“阿姨。”
“什么?”贺松君微微笑着。
“我亲婆婆尸骨未寒,”夏浅榆刻意加重了“亲”字,“这么收您的礼物怕是不大合适,您还是把你的镯子留给你的亲儿媳”
夏浅榆为了表达亲昵还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一副婆媳和睦的样子。
贺松君的笑意僵在脸上。
贺松君处事向来圆滑,是真心想和这位夏家大小姐打好关系,她送礼物这出连李槐都不知道,这镯子确实价值不菲,但不是她家里传下来的,她家就是个普通家庭,爹妈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就她一个人闯了出来,这一出来就没再回去过。哪儿来的钱买镯子,镯子是她这么多年从李槐给她的生活费里省出来买的,七八十万,不便宜。
她没料到夏浅榆会一改方才姿态,当众这么下她面子。
李泉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拳头在背后握紧,许久,才又松开。
贺松君笑容只僵了一瞬,便恢复了常态,笑容灿灿:“还是见外了,罢,随你。”贺松君若无其事地把玉镯收回去,随手放在了茶几上,一点儿没有窘态,足见此人功力之深。
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夏浅榆在希望远离的同时,升起了一丝好胜欲,她不是什么傻白甜,哪会看不出这家人背后的暗潮,迫于掌握的资料太少,不能详细去推论。如果她不是过两天要去参加节目,她说不定会因为闲着没事和贺松君、李泉斗斗法,帮李由尽早解决事情,顺便缩短他的婚期。
可惜了,这一切都要李由自己去面对了。
夏浅榆看一眼整天攥着佛珠的李由,心里总是升起一丝他会被欺负的担忧,他真的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窗外夜色深沉。
顾李泉松了松领口,手指勾起来飘窗
贺松君推开他房门,不请自入,快步上前,劈手夺走他手里的易拉罐,压低声音斥责道:“你干什么?这副样子要是被你爸看见了,你想挨骂是不是?”
“挨骂?”李泉垂眼望着自己空了的手,尖刻而讽刺地哈了声,“他有心思骂我吗?我在房里喝酒,听到脚步声都不会紧张,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到我房间里来。”
“你怎么说话呢?他是你爸!”
李泉也不抢回来,抬手去取另一罐酒,打开,喝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他是你的金主,不是我爸。”
“李泉!”
李泉尾指掏了掏耳朵,长腿在飘窗上伸直了,温和的眉眼透出常人不得见的乖戾来,冷笑说:“我听着还是贺飞泉比较顺耳,这儿又没别人。”
贺松君怒不可遏,手巴掌高高扬起来,李泉浑不在意,自顾自喝着自己的酒,酒液顺着他的喉咙一路渗进他的衬衣领口里,不一会儿便湿透了胸前布料。
贺松君那一巴掌落在了自己脸上,啪一一响亮的一-声。
“妈!”李泉的酒全醒了,抢先拦下她接下来的动作,低喝道,“你干什么?”
贺松君双目含泪,自责道:“都是妈没用,没让你有个好的出身,但是儿子,咱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有了最好的机会,你不能放弃啊。”
“妈只有你一个儿子。”
“你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能过一辈子的人,妈后半辈子除了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啊?”
“小泉。”贺松君抓着李泉的胳膊,眼神炽热疯狂,写满了野心,“论学历论才智,你哪样比不上那个死了的女人的儿子,这个李家本来就是你的,你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有什么不对?”
“我知道了。”李泉把飘窗上的啤酒都收拾了,洗手洗脸,换了件衬衣,一表人才。
贺松君端详着他,笑容洋溢,满意地说,“我儿子真帅。”
李泉笑了笑,坐到房间里的小书桌前,打开了笔电,说:“那我工作了,我手里有一个项目,爸先前问过的,应该挺重视的,我会把这个项目做得很好。”
贺松君揉了揉年轻男人柔软的短发:“妈妈相信你,我回去了,你爸该找我了。”
李泉:“嗯。”
贺松君手刚碰到门把,回头说了一句:“对了小泉,你下次喝酒,不要再喝啤酒了,喝红酒,红酒看起来有品位。”
李泉:“好。”
他在心里木然地想道:可我根本就不喜欢喝红酒。
贺松君握拳,给他打气:“儿子加油。”
李泉转头聚精会神盯着电脑,光标在屏幕上移动着。
“方才,多谢你了。”回房以后,李由对夏浅榆真诚地道了谢,眉眼生动,和在楼下判若两人。
夏浅榆知道他这样的转变是因为自己,心里涌上一丝窃喜,但她还记得在吃饭之前李由刚怼了自己,怼得自己哑口无言,一口一个我的家事你别管,现在就知道感谢她了?变脸也不带这么快的。
需要她的时候就各种感谢,不需要她的时候一脚踢开,世界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夏浅榆眼睛一转,唇角微微翘起,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想我怎么报答你?”李由不疾不徐地拨着手中的佛珠。
夏浅榆冲他招了招手,李由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
夏浅榆在他耳边吐气温热,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
李由睁大眼睛,雪腻耳根泛起微烫绯意。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