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锋的心里一格登,心想,这个小师弟怎么回事,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呀?
他回头去看她,坐在旁边的纳兰教授脸色铁青。
演播大厅里,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王小力终于忍不住爆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北音也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啊。”
王小力笑得意忘形,笑得手舞足蹈,上气不接下气。
朱启东皱着眉头看他:“有这么好笑吗?你有必要笑成这副样子吗?”
王小力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仍不住的点头表明自己的立场:“有必要啊,太有必要了,你几时看到过北音的学生自砸招牌的?”
朱启东于是很鄙夷地看着他。
朱启东知道,面前这位王小力在年轻的时候可是立誓要进北音的,考了好几次,都被刷了下来,只好放弃,但是对于北音不肯收他这个事情,他还是耿耿于怀的。今天,他终于找到报复北音的借口,深深的出了一口心中的怨气了。
朱启东不明白:“不就唱了一个破音么,至于这样不被原谅吗?”
“那是你不了解北音。”王小力道,“你知道北音牛成什么样子吗?一流的音乐学府,一贯标榜不走调,不跑音,不破音。别的音乐学府可没这个胆,但人家就可以。”
说到这,王小力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情愿,但却不得不承认的味道:“其实,北音还是挺不错的,我问过其他的人,学风还是非常严谨的,学习态度还是相当认真的。至于台上这位,是个特例。”
“那怎么办?”朱启东问道,“这唱破音,也没有办法修补了嘛。”
“是没有办法。”王小力有点惋惜道,“这选手声音条件不错的,音准也挺好的,至于这唱破音嘛,年轻人爱玩爱闹的,练声时间少了吧。”
朱启东心道:“这个小伙子好像是殷玲教授的徒弟吧,殷玲教授可是非常严厉的,她一定会向组委会索取这个小伙子比赛的原声带。如果因了疏忽怠懒等原因,而没有时间练声以致出现状况的话,回去肯定得被殷玲教授批死。”
他在心里面对这个年轻小伙子深表同情。
王小力权衡了一下当前的形势:“虽说这个北音的学生吧,唱出了破音,但放眼看整个华北分赛区,还真没有人可以超越他的水平的。所以,这次分赛区的比赛,他应该能够晋级。只不过,金象奖的赛制,是叠加各场赛事成绩的。所以,这场比赛的分数肯定会对他进入总决赛的排名有影响。”
朱启东知道王小力的眼睛一向是很毒的,判断也很准确。现在他既然这样说了,只怕这位北音的学子想要拿到金象奖歌唱大赛的金杯,要有些难度了。
刘玉锋看着坐在旁边,依旧脸色铁青的纳兰,忽然有点佩服她了。
这个北大的学子注定要在比赛过程中/出状况,她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吧?不然的话,不会在比赛之前说出“要写检查”之类的话。只不过,她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他正疑惑的时候,舞台上的灯柱已经打在了那名北音选手身上。他的小师弟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可能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过错了吧,脸上一副想哭的表情。
现场主持人走过去,还未跟他说话呢,他的小师弟的眼泪就下来了,抹着眼睛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下连主持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毕竟这位选手才是大三学生嘛,还年轻啊,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于是主持人温言劝他:“不哭了啊,没事的,不就是一场比赛嘛,输了没关系,你这么年轻,大不了就重头再来嘛。”
这下了的小师弟哭得更伤心了。
刘玉锋心:“这主持人还真不是安慰人的料。”
看到他的小师弟哭得不成样子,他索性离了裁判席,走到舞台正中央,一把把他的小师弟揽过来,抱紧他,轻声道:“没事,没事的。我当年比你还惨呢,一道题没答上来,哐当一下就掉到后几名去了,后来一分一分的追,还不是给我追上来了?所以,不要灰心,努力准备,认真完成下面的比赛就行了。”
他的话果然有效,小师弟马上就不哭了。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热闹的掌声。
刘玉锋坐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旁边的纳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心还挺细的,挺会安慰人的。”
他笑了笑:“我也参加过金象奖啊,这小伙子经历的,我都经历过,没有一颗坚韧的心态肯定会崩溃掉,我只是适时给他一些过来人的鼓励罢了。”
“你当年……”纳兰的眼里闪过一丝欣慰,“挺不错的。”
当年的他,可是取得了有史以来金象奖的最高分,轰动全国。而且,当时参加比赛的时候,他也是出了一些状况的,但他凭着坚定的毅力,奋力直追,在后来的比赛中再没有出过什么岔子,而是越来越得心应手,最后一首《等风来》,都把裁判团感动哭了。也正是因了那次金象奖歌唱大赛吧,从此奠定了他成功的基础。
她的确有些佩服他,取得了那么耀眼的成绩,却没有一丝炫耀,说起来的时候都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这份平常心实在难能可贵。
“你打了多少分?”他问她,同时朝着她手上的电子仪器了一眼,“啊,打这么低分啊?”
她斜睨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我做为他的老师,应该帮一下自己的学生,要给个最高分罗?”
他笑:“是啊,我就是这样认为的,而且,他是我小师弟啊,我要给他一个最高分。”
“胡闹!”她低声斥道。
他怔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纳兰在说这话的时候,有多生气,而是他觉得,她此时的神情,她此时的语气,怎么这么像他当年的一个朋友?
一个念念不忘的朋友。
雁行千里。
当年雁行千里所在的“闪闪红星”慰问团到他们所在的那个小村庄表演完节目之后,正打算起程的时候,居然暴雨连连,一连下了好几天。河里的水位暴涨,堤岸松动,有些地方还塌方了,路是走不了了。于是慰问团便又在村子里多待了一个星期,待路修好了再走。
小孩子总是爱玩爱闹的,他与朱启东就带着雁行千里,到山里摘蘑菇,猎野兔。有一次,朱启东把一只花芦鸡给捉了来,烤着吃。
当然,那只花芦鸡怎么看也不像是野山鸡,是朱启东在就近的一户农家人的鸡舍旁边抓的。那个时候的小孩子,还没有什么“偷”的概念,但雁行千里知道了,那真是不得了了。
别看雁行千里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板起脸来训人的时候,也挺吓人的。他记得,当时他的死党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望着雁行千里,显然被训蒙了。后来,雁行千里还逼着朱启东找到那家农户,当面赔了花芦鸡的钱。
后来朱启东对他说:“城里的女孩子怎么这么凶啊?”还未等他回答,朱启东又说了:“我看雁行千里偏心,她对你说话的时候就不是这样的,温温柔柔的,一句大声的话都没有。”
他当时应朱启东道:“我又没去偷人家的鸡,她当然不可能骂我啊。”
朱启东摇摇头:“锋子,我觉得雁行千里对你挺特别的。”
当时他的心情非常的好。
后来,他经常想,所谓的情窦初开,并不是他考上了北音,与那个叫做黄芳芳的女孩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应该是多年前,在他所在的那个村子里,在雁行千里寻他共同放歌的那个夜里,他看到星星落到了她的眼睛里,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心里花开的声音。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是自雁行千里悄然消失之后,便不再有了。
或许,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了吧。
话虽这样说,但纳兰显然是不信他的。伸手过来,拿起他的打分仪器来看,见他打了一个还算中肯的分数,这才放过他。
他笑了笑。
其实他方才是逗纳兰的,主要是这现场的气氛太压抑了嘛,纳兰平日里端庄冷肃,现在又冷着个脸,冷若冰霜的,更令人难以接近了。他这样说,无非是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虽然成名了,但是恩师殷玲教授对他还是相当的严格,不允许他有一丝的行差踏错,自毁前程。如果他真的要真的任着性子,任意妄为,给他的小师弟打出个最高分的话,回去了肯定会被恩师骂死。
他的恩师,把一生都奉献给了音乐事业,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她认为,任何轻慢都是对音乐的亵渎。
他可不敢那么做。
裁判团对于他这个小师弟的打分出来了,虽然存在着失误,但是由于素质太高,这总分合计下来,虽然不太理想,没有达到预定要求,但依旧是华北赛区最高分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坐在演播大厅里的王小力似乎有些愕然,他把统计出来的分数看了几遍,最终不得不感叹道:“看来北音就是牛啊,即便是犯了一个错,但依旧把其他选手PK得满地找牙!”
然后,他“咦”了一下,目光落在打得最低分的那一栏上。那上面的分数十分刺眼,整整扣掉了三分,这样的分值,足以把这个选手的成绩拉下一大截。
他暗道一声:“这裁判够狠!”把目光上移,去看给出这样分数的人是何方神圣。等他看到“北音教授杨纳兰”这几个字的时候,才真正的震动了。
他说:“我初初以为,这样的比赛会存在一些不公平,比如北音的名气影响,再比如,这些裁判有些是从北音出来的。但是今天我看到了这个最低分,我不得不说,这样的比赛是公正的。”
顿了一下,他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这位杨纳兰教授,听说是最近才回国的吧,能给自己带过来的参赛学生打这么低分,真是铁面无私啊,看来这外国来的教授都是挺严格的。”
中场休息,时间推迟为一个小时。本来中场休息时间是半个小时,可能是因为这华北赛区的选手奇葩了些,弄得裁判疲惫不堪,所以把中场休息时间加长了半个小时。
纳兰决定出去外面走走,他想了想,决定先去找找他那可怜的小师弟。
刘玉锋走到后台,见到了他那失魂落魄的小师弟。小师弟一见他,眼睛眨了两下,一副想哭的样子:“刘老师。”
“行了,别叫刘老师,叫刘师哥吧。”他拉小师弟拉出来,拉到安全楼梯间里,那里安静,方便说话。
“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问道,指的是小师弟唱破音这个事情。
小师弟惭愧地低下头:“我选择参加华北赛区,因为我是这里的人。在比赛之前,我回了趟家,由于家里人,还有亲戚好久没见过我了,所以玩得有点疯......”
他叹了口气,他已经猜到了。难怪会唱破音呢,主要是没有定期进行发声训练,这嗓子打不开,加之重大比赛心里有点紧张,心里没底,硬唱上去的话,肯定破音了。还有就是这年轻人嘛,难得回趟家,与小时候的小伙伴们见个面,自然是玩得比较疯,没日没夜的,没有休息好,这嗓子疲累过度,也唱不出来的。
他紧拧着眉头,想着解决方法。
小师弟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低垂着头,发出的声音像蚊子叫一般:“刘师哥,我回去之后,殷玲教授肯定会把我骂死吧?”
一想到严厉的殷玲教授,他就感到心里发怵。别看殷玲教授平日里一副和蔼可亲,街道老大妈的模样,发起彪来的话,那可厉害着呢。
他抬起头来,看了刘玉锋一眼:“刘师哥,我知道,你是殷玲教授的得意门生,与殷玲教授的感情最好了。你不能替我在殷玲面前说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小师弟说不出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于自己的参赛成绩,他也十分难过的。
“好了,我自会在殷老师面前跟你说情的。”刘玉锋宽慰他,“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多想,调整好心态,专注的比好下场比赛就可以了。”
说到这,他看了小师弟一眼,猛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如何调节你现在的声音了,你等一下,我把致胜法宝拿给你。”
“致胜法宝?”小师弟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位有名的刘师哥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