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才想起纳兰来。想着自己只顾跟别人打招呼,把她给冷落了。这个时候他也一一与在场的评委们打完招呼了,转过头,却没有看到纳兰。正疑惑间,却听到那头传来说话声,抬头看去,纳兰正在远远的一个角落里,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正在说着话,由于隔得远了些,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年约五十岁的中年女士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好心的提醒他:“看到那个老头了吧,他跟你陆建波老师过不去,你少去惹他。”
他知道这位中年女士是好意提醒,便当场道了谢。
他知道这个事,陆老师一早就跟他说过,说是有一个人你见了他,不用跟他打招呼,因为即便是你跟他打招呼,他也不会理你的。他不是对你有意见,他是对我有意见。你经常向我求歌,唱我作的曲,写的歌,自然就殃及池鱼,他那小性子自然就把你恨上了。
他想,看来那个孤僻的老头就是陆老师口中所说的那个冤家对头了。
当然,他也听说了,别看这个老头孤僻得很,却是个和陆老师齐名的响当当的人物,著名作曲大师古鸣,在国内相当有名。
他再朝那边看了一下,决定还是过去打一下招呼。人家是作曲大师,不理自己是正常的,谁让自己是小辈呢,自己在礼节上做到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他这样想着,便上前去跟那个怪老头打招呼,他恭敬的叫了一声:“古老。”
人家重重的从鼻端处哼出一声来,果然眼高于顶,对他不屑一顾。
这个时候纳兰也已经跟他说完话了,反正招呼也打了,他就转头对纳兰说道:“我带你去看位置。”
古老头忽地说话了:“兰兰啊,这看人可要带眼睛的看,不要被人家外表给骗了。别看人家长得人模人样的,就以为是好人。这人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多了去了,到时候可别说老头子我没有提醒你啊。”
刘玉锋不由觉得好笑,自己哪里招惹这个怪老头了?说话竟如此的不客气!不过他性子,也没有打算跟这个怪老头计较。
但是纳兰有些较真,应那个怪老头道:“古老您尽管放心好了,他不敢骗我的。如果他敢骗我的话,我就向殷玲教授告状去!”
他不由得失笑,又拿他的恩师来压他……
“我带你去找你的位置。”他对她说道。方才在门口等她的时候,还有她带过来的学生闹腾了一下,花费了些时间。再加上又跟那些裁判前辈们打了招呼,又花去了一些时间。看看现在,离正式开场也不过半个钟头多一点点了。
像纳兰这种带学生过来的,举办方都会有一两个观众席名额的分配,是给他们帮考生加油助威的。所以,他要带她去找她所在的位置。
纳兰笑笑,说:“好啊。“扔下他,径自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失笑:“你不能坐这里,这里可是裁判席。”
纳兰看着他,用她那修长白晰的手指敲了敲放置于桌子上的牌子,标注座落者身份的牌子。
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因为,他看到,那个牌子上分明写着:BJ音乐学院声乐学家杨纳兰教授。
声乐学家……教授?
他明白了。
但凡可以在北音立得住阵脚的,能给北音那帮牛气冲天的天才学生授课的,哪个没有个教授的头衔?是自己疏忽了,这位纳兰教授虽说看起来年经不大,既然是从国外回来的,想必在国外的名校也有一定的从教经验的了。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你既然是裁判,干嘛刚才不告诉我?”害得他一整晚上都在担心她在观众席上找不到位置,念念不忘的要帮她找位置!
“你有问过我吗?”纳兰反问他,脸上有一丝捉狭的笑意。
他一时语塞。
是他武断了,看到她带了个学生过来参赛,先入为主的就认定了,她是陪考的,何曾想得到她居然是裁判!
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抬起头来,看她脸上露出的那一抹笑容时,又怔了一下。
他与她见过数次面,觉得这是一位清冷的女子,冰山美人般端庄冷肃,不苟言笑。兼之她又救过自己,在她面前自己也不敢太过于造次,几时见过她露出这般捉弄他之后得意的笑容?
原来外表冰冷的她也有孩子般天真可爱的本性。
既然是被人捉弄了,他想,自己是应该生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笑容,他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再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就在她的旁边,于是就坐了下来。
后面有两个他刚才打过招呼的裁判正在说着话,好像说的是关于陆建波老师的事情,他便竖起耳朵听了一会。
一个说,听说陆建波老师近段时间身体状况不太好啊。
别一个道,是啊,高血压,这病挺磨人的。平日里看起来好好的,这血压一上来,浑身都不对劲了,一犯病就得住院,今年进进出出的,都折腾好几回了。
方才那个接话道,陆建波老师在圈子里是有名的拼命三郎啊,高产作曲家,这么不注意休息这病能好么?
另一个又道,前几年身子骨还行,这两年不行了,好品都是他的徒弟完成的。说起他这个徒弟啊。真是捡到宝了,得到他的精髓,师徒合作得天衣无缝,一般的人还真的看不出来是师徒合力完成的一首曲子。
旁边有人插话进来,你们说的那个徒弟,是陆建波老师与古鸣老师争夺的那个么?听说天赋极高,古鸣老师争不过,就把陆建波老师给恨上了,好多年了,都不跟陆老师说话。那个徒弟听说陆老师收了,但为了照顾古老师的面子,一直都不官宣。那个徒弟好像听说很早就出了国,一直都没有回来,与陆老师的作品都是通过网上发过来的。不过陆老师这两年身体不好,好像有让这个徒弟回来的意思。
他心想,原来这就是陆建波老师与古鸣老师不合的真正原因啊。以前他也问过陆老师,但陆老师不肯说,现在他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那个陆老师的徒弟,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吊人胃口了。
他突然有一种强烈迫切的愿望,想要见见这位众人口中的陆老师的徒弟。
至于他为什么对那个徒弟如此的感兴趣,说起来还有一个不能启齿的原因。
那就是,那个徒弟是他的“仇人”。
是关于他录陆建波曲子的事情。
他有一首成名曲,唱遍大江南北,家喻户晓,那就是《等风来》,但是说起这支曲子的录制,真是一把辛酸泪。
他录了那么多首曲子,都十分的顺利,多则四五天,少则一两天,便可录制完成,大家都满意,出品质量也高。但是在《等风来》这首曲子里,就遇到了瓶颈。
整整跨越两个月的录制过程,都差点把他整崩溃了。
并非他不认真,他一直是个认真的人,对于自己的每支曲子,都以严谨认真的态度对待,这也是得到了圈子里的人的认可的。录音棚的工作人员也都觉得,录制他的曲子是最轻松的,但是对于那支《等风来》的曲子,真是不仅他差点崩溃了,就连录音棚的工作人员也都差点崩溃了。
原因在于,那支曲子是陆建波老师国外的那个天才徒弟写的,那个徒弟屡次听他们寄过去的碟,次次都打了回来,不满意!不及格!重新录制!
起启,他还耐着性子一遍遍的揣磨,等到第十遍,第二十遍的时候,他自己都受不了了。录曲子的时候,他把揣磨的心得融入歌唱里,在录音棚的时候,陆建波老师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等他把碟寄给他的徒弟之后,又被他的徒弟打回来的时候,脸色又变了。直到第三十遍的时候,他思维枯竭了,去问陆建波老师到底该怎么唱,陆老师让他自个儿揣摩去。他没了办法,去向殷玲教授求救。殷玲教授想了一夜,告诉他,应该从作曲者的心态去揣摩这首曲子。
其实这首曲子的意境大气而优美,他想了一下,便带了登山包跟拍摄的工作人员一起去爬城郊的金子山。
金子山,顾名思义,主峰陡峭,但真正上到了顶端的时候,却是另一番的景象,放眼望去,万道霞光下,底下云浪翻涌,似无数的金子闪闪发亮,气势恢宏,因此得名。
他体力好,很快就爬上去了,而那名摄影师就惨了,背着那么重的器材,爬到一半腿肚子就直打哆嗦,上不去了,于是就在半山腰处等他。
说也奇怪,不上去不知道,一上去,坐在上面,周边云雾霭霭,气流涌动,兼之清爽的山风自耳际边拂过,歌曲中那句“清风入怀,彼岸花开”的意境就出来了,灵感一闪而过,他终于明白,那首歌该怎么唱了。
那位摄影大哥许久不见他下来,仰头望去,见他坐在悬崖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可吓死了,大声地劝他,刘老师,想开点,车到山前必有路,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放弃这首曲子吧,没必要拼上性命诸如之类的话。
他一脸轻松的自悬崖下来,直奔录音棚。这一次,没有被打回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陆建波老师的那个爱徒太严苛了,他对那个非凡人物真是恨得牙痒痒。虽说是为他好,但也折磨得他够呛。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见见那个神秘人物,看看到底长个什么三头六臂,连陆建波老师都听他的。
他正想着,就看到台上灯光大亮,音乐盛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