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仰头望着天空,天空中那些缤纷的色彩映在她的脸上,使得她圣洁的脸有了不同的颜色。她感叹道:“你看,这漫天的烟火是多么的绚丽夺目啊。我喜欢这样的烟火,明知道自己的生命转眼即逝,却拼尽全力也要努力做到最后的昙花一现,给人们展现出它们最美丽的一面。或许,这就是烟火存在的意义吧。”
他向她靠近,轻轻揽住她的削瘦的肩膀,他说:“是啊,我以前总是为这些烟火可惜,因为它们的绽放之日,就是它们生命的终结之日,如果它们有生命的话,那它们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开出了这些美丽的花朵。但是,现在,我不为它们惋惜了,因为这是它们的使命,这就是它们存在的意义。就好比每个人,存在于这个世间,都应该有一定的意义吧。”
她转过头来,探究地看着他。她道:“你今天有点奇怪哦,怎么说到人生的意义去了?”
他看着她,坦诚道:“一点感悟罢了。你知不知道,我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在那段日子里,我曾经想过放弃音乐,不想在音乐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她的目光微闪:“你说的是你上大三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他的那段往事,在北音校园里已经传遍了,她做为新进入北音的老师,至少也听过不下于三个不同的版本,关于他的故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啊,当时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让身边的人,还有老师们都很为难。不过,现在回头看,觉得当年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人生中必须要迈过去的一道坎,迈过去了,前面的路便看得更清楚了。”
她侧头看他,问道:“看清楚了什么?”
他看着面前漫天绚丽的烟花,映得江面一片灯火通明。他笑了笑,目光有些悠远:“我去了一趟汶川,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当年的任性还是值得的。因为到了那里,看到别人的苦难,看到了我们在狂暴的大自然面前,多么的无助。但是,我也看到了不肯屈服的精神,在那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明白了音乐的真正内涵,也让我明白了,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他轻轻叹息:“你们可能想不到吧,这样的顿悟,居然是一个小男孩教会我的。当时他被压在石土墙梁下,我和救援队的人一道去营救他。他说他喜欢唱歌,但是他的手臂受伤很严重,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想唱歌,这给我的震动很大。就在那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很遥远的一个朋友,她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她说人生一定会发生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时候,不到最后关头,千万不要放弃。当时这话闪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我几乎要感动得哭了。真的,你可能想像不到,在那种绝望的时候,这样的话是有着怎样的意义。就在那一刻,我决定重新面对自己,重新审视自己,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想明白了?”她望着他笑。
这个个问题根本无需回答,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如此成功的他,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重重点头:“自那以后,我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什么,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轻易放弃的。所以纳兰......”
天空烟火绽放,四周一片色彩斑斓,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烟火的绚丽缤纷,他专注地望着她,望着面前这个让自己无数次心跳加速,无数次夜不能寐的女子。他伸出手去,揽住她,紧紧的揽住她。他诚挚道:“纳兰,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男人,或许他并不完美,或许他并不成熟,或许他以前犯过很多错,做过很多的错事。但是,现在这个男人,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他听从于内心的想法,他想要跟着自己的内心走,所以,纳兰,不要拒绝这个男人好吗?”
在人们的欢呼惊叹声中,天空的烟火愈发灿烂,而他眼中的炙热,也愈发升温。
那是一个令人沉醉的晚上,他记得他跟纳兰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的话,多得自己都快要记不住说了什么了。纳兰也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多得他也快要记不住她到底说了什么了。他只知道,他认识的纳兰,从来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
而且,她说的那些话,都是敞开心扉跟他说的,她说到过去,还说到她的前男友。她当时说的时候,是以一种告别的口吻说的,他觉得,他们似乎不用再去爬金子山了,也不用再到重生石前走一遭了,因为,在江边,他们已经剖露心迹,对过去做了告别,也就是说,过去的一页翻篇了,新的生活正在等着他们。
两天后,上级指示,他被授命随歌舞团到外地进行为期三天的慰问演出。
随团出发的时候,他还翻看了一下日历,演出时间为三天,还有两天的时间赶回来,也就是说,五天之后,他就可以再次见到纳兰了。
不处于热恋中的人,不会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分离,对于热恋中的男女来说,莫过于一场灾难。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认为,但是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自那个放烟火的晚上之后,他恨不得天天都能看到纳兰,天天都能跟纳兰说上话。但是,在他外出的这几天里,纳兰似乎比往日更忙了,每一次,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都没人接听。他发的短信,她也很迟才回复他。她说她现在顶着一个北音附中老师的班,那个老师病了,她就顺便帮个忙,顶替那个生病的老师给学生们上一个星期的钢琴课。总之,她除了赶北音这边的课程之外,还多了北音附中那边的顶班,所以,日子过得十分的紧张匆忙。
他听了,会有一丝丝的心疼。他知道她身体不好,于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她多多注意休息。同时,他下定决心,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顶班的,他不要她去,他会顶替她去给学生们上课。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再这么辛苦劳累了。
他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过,终于,演出的三天过去了。
不巧的是,演出结束的当晚,全国各地就拉响了台风警报,说是五十年一遇的特大级台风“橙子”已在位于美国关岛西偏南方大约500公里的西北太平洋洋面上形成,风眼已经看得见了,此时正朝着中国大陆扑卷而来。各地也纷纷采取了应急措施,房屋加固,清理排水沟,各家各户收拾好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有些窗户玻璃也用透明胶对角粘好,防止坠落……
其实这个时候,虽然各地电视台,还有广播无时无刻不在播报着台风的消息,但根据专家估计,台风至少要两天才会抵达。所以,人们都不太紧张,该干嘛还是干嘛,就连海上的渔船,只有一小部份返航,还有很大部分仍在海上作业,并没有返航。
他想,两天时间,自己足够赶回BJ了。于是,他决定先行返程,当然,坐船要快很多。
他问了当地的导游,刚好有一条观光旅游船返回BJ,于是他就买了船票,登上了那船观光船,争取早一天见到纳兰。
他需要在船上待上一天一夜,然后再搭乘高铁,这样的话,下午就可以回到BJ了。坐在船舱里,一想到回去,他就莫名的兴奋起来。回去之后,如果BJ受台风影响不大的话,那他还可以约纳兰去爬金子山。如果受台风影响,那他们改期,推迟几天去也是可以的。反正他已经认定了,只要有纳兰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船舱很吵,他大多数时间都到甲板上去看风景。说实在的,这江面辽阔,自有在陆地上比不了的美景。特别是夕阳落下的时候,整个硕大的夕阳自天边沉下去,一直沉到水里,那般宏大雄壮,美得让人窒息。他一边欣赏着美景,还一时兴起,谱了一首曲子来玩。
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有时候太过于美丽的风景,也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利刃。因为,台风突然加速到来了。
而他也绝对想不到,就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台来,改变了他的人生,令得他差点就错失了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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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特护病房。
今天下午是他出院的日子。
全身检查做过了,特别是脑部,还做了核磁共振,是殷玲教授坚持要做的,就怕有什么后遗症。结果出来了,一点后遗症都没有,殷玲教授这才放下心来。
总之,在这次翻船事故中,他是最幸运的一个。虽说头部受了点伤,看起来满面的血,挺吓人的,其实都是皮外伤,只缝了三针,一个星期后拆线,很快就好了。伤口隐没在头发下,根本看不出痕迹。
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虽说救援及时,这次事故并没有造成重大伤亡,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因为这是一条旅游观光船,坐船的都是老人团,平均年龄都在55岁以上。经过这次事故的折腾,胳膊断了腿断了头被撞破的,不计其数。特别是那些来不及走出船舱的,虽说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来,但是后遗症还是相当严重的。
换言之,此次事故,就数他受伤最轻了,连救援人员都说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当时他人在甲板上,轮船倾覆的时候,他被抛到了水面上,虽然人晕过去了,但却被极其幸运的冲到了河岸边,又有人恰好经过,那么幸运的及时发现了他,第一时间送他去了医院,第一时间处理了伤口,根本没有发生感染的机会,不像其他人,由于伤口在脏污的河水里泡的时间比较长,加之年纪偏大,抵抗力不是那么好,都不同程度的发生了感染,特别是有个别开放性伤口的,伤口控制不好,反反复复的感染,人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了几天才出来。
事故调查结果也很快出来了,排除人为因素,完全就是台风天气造成轮船触礁倾覆,救援及时,无重大伤亡。
人出了名,但凡有一些风吹草动都会在社会上引起一阵不小的反响。
就好比现在的他,都已经上头条了。
当然,他上头条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出名的原因,而是因为,事故新闻报告会上,官方发布的一条消息。
确切来说,就是因为他在轮船倾覆之前,打出了一个求救电话,救援人员很快通过地他手机进行定位,第一时间准确地找到了轮船倾覆的具体/位置。又因为他在轮船倾覆之前,争分夺秒的让所有人跑出船舱,站到甲板上去,这才避免了重大伤亡。
好人好事是社会正能量,值得大力宣传。如此一来,报上登,新闻上说,专题上讲,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加之很多报社,很多访谈节目都在摩拳擦掌,准备等他伤好出院了,就来采访他。所以,这个时候的他,人比歌还红。
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一束一束的鲜花源源不断的送入他的病房里。有上级领导来慰问的,有获救家属过来致谢的,还有粉丝们表示支持和祝愿偶像快点康复的。同事朋友也有很多陆陆续续送花过来。但这其中,并没有纳兰的。
清冷如纳兰,仿佛永远都不跟热闹沾边。
她人不来,只有一通电话,还是隔了三四天之后才打过来,廖廖数语,简单问了情况,叮嘱他安心养病,说完便挂了。而且,她挂得非常快,他还想对她说点什么,她都不给他机会。他就那样呆呆的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不知道该不该重新拨过去。
病房里每天都是十几束鲜花,根本摆不下。他就让护士们帮忙清理,每个病房,每位医护人员的办公桌上都插几枝,让他们在医院养病或工作的日子里都能闻得花香,心情愉快。
最后,他看到了桌子边上的几张五线谱。
那是出事那天,他跟纳兰说的要回来的理由,明面上说是自己想学作曲,想向她登门请教。其实暗地里,他是想见她。那个时候,他去外地出差,大约有半个月没见她了,思念愈发强烈,怎么都抑止不住,所以他也管不了什么台风天气了,怎么样也要赶回来见她一面。
但是,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吗?难道对于她而言,他受了伤,就这么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吗?
他气恼的抓起桌子上的那几张纸,用力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而生气。
是因为她的漠然吗?其实,她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