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BJ的大街上华灯初上。
雪花漫天飞舞。
鹅毛般大。
这好像是BJ今年入冬以来下的最大的一场雪。
“难忘一刻”咖啡厅里。
暖暖的。
悠扬的轻音乐徘徊在咖啡厅的上空。
坐在窗子边。
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路人们匆匆走过,不时会有人朝里面望望。
一对对情侣们幸福的牵着手,在雪中漫步。
这么大的雪,自从离开哈尔滨以后,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感觉很亲切,就像是见到了老朋友。
“当”“当”……墙上的挂钟整整的敲了七下。
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如草看了看远处的马路,除了星星几个路人,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挂钟敲了八下。
九下。
如草搓了搓手,贴着窗户向外看,什么都没有,只是在窗户上留下了白茫茫的一片水雾。她伸出手指画了几笔,是一颗心。
拨了几遍那个熟悉的号码,传来的只有一个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会来的,一定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对,一定是这样的,路上堵车了,或者是地铁失控了,又或者——
“他怎么断定他现在没有失去小草呢?”
“因为小草又为他流泪了。”
“如果小草希望他能回到皇宫呢?”
“那王子一定会带着小草一起回去。”
“如果皇后依然不接受小草呢?”
“那王子也会离开。”
“知道吗?小草希望王子幸福。”
“可是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幸福?”
“如草!”
“嗯?”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啊。”
“你先答应我!”
“好吧,我答应你。”
“永远不要离开我。”
“你这个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倒是你,不要遇到白雪公主就忘了我这个灰姑娘了!”
“我发誓,绝对不会!”
坐在落地窗旁的如草笑了笑,他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他发过誓的,他一直都是说话算话的,不会耍赖皮的——
看了看远方的路,空空的只剩下路灯在孤独的守候着。
灯光下,雪花飞扬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好像在风中跳着舞蹈。
落寞。
路灯下多了一个红衣女孩。
寒风吹过,女孩跺了跺脚,搓了搓手。
帽子上渐渐的积满了一层厚厚的雪。
脸冻得通红通红,眼睛却明亮如泉水。
“我想宣布……”
“我和……娇妮小姐正式确定……”
“……恋爱关系!”
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用来骗那些傻瓜记者的——
远处一束光照过来。
渐渐的看清楚了车身,是张杨坐着离开的那辆宝马。
他终于来了,他没有忘记我!
如草兴奋的挥舞着已经冻僵了的手臂,发现自己激动地不知道该喊什么,只是生硬的喊出来:“张杨——”泪水瞬间流了下来。
车缓缓的驶到她的面前。
如草擦了擦眼睛迎了上去,可是下来的却是——
一位女孩。
如草张着的嘴停在了空中,兴奋地表情僵持在了脸上。
是娇妮!
她已经换了衣服,依旧是浓妆艳服,跟下午的宣传会上的那个她判若两人。
“还挺执着的啊!”她走到她面前,轻蔑的笑了笑。
“你怎么来了?”
“难道你没有听到下午杨说的话吗?我们已经确立正式的恋爱关系了,你还在这里啥等什么?”娇妮绕着她转了一圈,点着了一支烟。
“我不相信。”如草倔强的看着他。
“你不信我,难道你连杨也不信吗?是她告诉我你会在这里傻等,他不会来了,现在他已经睡了,忙了一天,很累的,我本来是要陪着他的,可是想到你在这么大的雪中傻站着,真的很心疼,所以跑出来,告诉你一声,回家吧。”
“你瞎说,张杨会来的!”如草大声的喊道。
娇妮眯着眼睛吐出了几个烟圈,丢下烟,用力的踩了踩,凑近她的脸:“他不会来的。”
说着就上了车,一溜烟的消失了踪影。
“他会来的!”如草朝车离去的方向大声的喊道。
只有身旁的路灯和空无一人的马路可以听得到。
还有就是满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杨,你会来的,对不对?你答应过我的,就一定会做到,对不对,杨,你现在在哪里啊?我在等你,你知道吗?
寒风中泪水无声的滑落脸颊。
博爱医院里。
中朋守在智子的病床前,一份诊断病历摆在桌子上:“过度劳累和紧张,导致短暂性休克。”
已经进行了输液,智子的脸色渐渐好转起来,呼吸也均匀了。
中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吴妈告诉她,昨天晚上她一晚都没睡,一大早没吃早点就走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吗?所以才睡不着觉?所以才导致了过度的劳累?中朋自责的用手砸了一下自己的头。
当他打算再打的时候,悬在空中的手停了下来。
“中朋……中朋……不要离开我……中朋……不要……不要……”她的额头浸出了细密的汗珠,低声说着,好像在做梦。
“智子!智子!”中朋轻声叫着。
智子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渐渐的看清楚了,眼前的就是在梦中一直呼喊的她的中朋。
她紧紧地抱住了他。
抱着他的感觉,好幸福啊!
她感觉到了他为自己紧张的心跳,她感觉到了他还是在乎自己的。
这种感觉,真的好幸福啊,幸福的可以让人瞬间泪流满面,幸福的可以让人能为了这种感觉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死。
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串敲门声。
进来的是阿木。
“川上小姐,您醒了。”阿木笑着问。
“嗯。”
“您多休息几天吧,明天天津的宣传就交给我吧,张杨已经坐八点钟的火车离开了,娇妮和我打算一会开车去,看到您醒来我就放心了。”
“什么?你说张杨八点钟就已经离开BJ了?”中朋跳了起来,紧紧地抓住了阿木的衣领,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阿木吓得只会点头。
“啪嚓”一声,阿木被中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夺门而出。
留下在地上呻吟着的阿木和不理解但是心很酸的智子。
公路上。
一辆黑色的林肯加长房车飞奔而过。
当他赶到“难忘一刻”咖啡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纷纷扬扬的大雪依然在不停的下着。
分不清天与地。
咖啡厅已经打烊了。
站在咖啡厅门前,茫然四望。
如草,你在哪里啊?
渐渐的往回走,就在他上车的一瞬间,反光镜上的路灯下一团白色的东西在微微颤动着,中朋猛然转过头,心“呼”的一下揪了起来。
他紧张的跑了过去,小心的叫了一声:“如草——”
白团慢慢的动了一下,厚厚的积雪散落下来,露出了红色的外套,缓缓的抬起了头,是一张让所有人都心碎的苍白的脸,可是依然挂着勉强的微笑,是如草!
“傻丫头,你好傻啊!”
中朋不顾一切的紧紧地抱着她,此时的她已经动不得了,只是在不停的发抖,脸发紫,嘴唇发白,只是还有一点意识的说了一声:“他会来的。”
接着晕倒在了中朋的怀里。
博爱医院里。
智子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在东京下的最大的一次自己好像也住进了医院,那是为了找他,他一个人在篮球架下面穿着单衣,好单薄啊,自己把衣服给他——
“要!”
“不要!”
“要!”
“哇”的一声自己哭了,他最害怕看到自己哭了……他接受了衣服,可是她差点因此丧命,命运啊,为何如此捉弄人,为什么他总是可以轻易地让自己流泪?
端起桌旁的水杯,喝了一口,酸酸的,涩涩的,眼泪也不过是这个味道吧。
郊外的别墅里。
如草浑身抽搐,紧紧地缩在了被窝里,脸很红,摸一下,很烫,吴妈急忙帮她换下了已经湿了的衣服,找来了感冒药和退烧药给她吃下,熬了姜汤,吴妈喂她,可是她怎么都不肯喝下,喝下就吐了出来。
中朋紧紧地抱住了她,看到她虚弱的样子,心仿佛一刀一刀的被割裂:“如草,你听话,喝下去,喝下去……我求你了……快点喝啊……”
已经丧失了意识的如草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喝下了中朋一勺一勺喂她的姜汤,接着就昏睡了过去。
床上,如草停止了抽搐,安稳的睡着了。
中朋每隔十分钟就会把敷在她额头上的湿毛巾放在水中润洗一下,再小心翼翼的放上,还会不时的摸一摸她的额头,温度有些退下来了。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中朋少爷!”吴妈一路小跑来到了如草的房间,叫了一声,虽然不大,中朋还是皱了皱眉,朝吴妈“嘘”了一下,悄悄地走到了门外。
“少爷,你看这是什么。”吴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已经弄湿了的纸递给了他。
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协议书!
协议书
甲方:
我自愿在《古城之恋》拍摄期间离开张杨,不会给他我的住址,不会给他打电话,直到《古城之恋》拍完为止;
乙方:
我将保留所有的照片,不会让任何一张流入其他人的手中,直到《古城之恋》拍完为止;
此协议即日起生效,如有一方擅自违背协议,后果自负。
甲方:安如草乙方:娇妮
难道如草突然从西安离开就是因为这张该死的协议?是娇妮在威胁她?是她一直在隐瞒大家?张杨一定不知道这些!
中朋握着那张纸恨不得把它成一万片,揉在手中,可是看到床上躺着的如草,发白的嘴唇微微动着,好像在叫着一个名字:“张杨,张杨——”
心,好痛。
她还是没有忘记他啊?难道她的爱一点都没有变吗?
一个上午过去了,她一直处在半昏迷状态,始终没有清醒过来,不论吴妈怎么叫她,可就是没有醒来,吴妈站在一边不停地叹息。
“吴妈,你帮我照顾她,我去找智子,她一定有办法找到张杨的!”
“对了,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智子还在医院,你快去看看她,她需要你!”吴妈如梦初醒,帮着中朋收拾东西。
“不用了。”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是智子的,她正站在门口。
“智子小姐!”吴妈兴冲冲的迎了上去,接过了智子手中的东西,“你怎么样,还好吗?”
智子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显然她还很虚弱,嘴唇破了皮,干裂,脸色苍白,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孩,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中朋急忙跑过来扶着她坐了下来,把那张协议书给她看,智子的眼睛猛然间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问:“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吴妈把昨晚的事情讲给智子听,智子看着床上躺着的还处在昏迷状态的如草,心里不禁酸溜溜的,很难想象当她听到张杨宣布的那条消息后是什么样的感受,何等的心痛,何等的难过,何等的苦涩,眼泪都吞进了肚子里。
“难道她真的在大雪中等着他?”
“是啊,不然怎么会弄成这样。”吴妈心疼的看了看如草。
“智子,你把张扬的住址告诉我,不管他在天津,还是在南京,我都要找到他!”中朋跑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智子的手,一脸的紧张,他的眼中充满了燃烧的怒火。
智子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阿木吗?让张杨回来,尽快!”
对方有些犹豫:“川上小姐,马上就要开会了,这个时候让他走是不是——”
智子有些不耐烦:“少废话,让娇妮在那吧,张杨,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川上小姐——”似乎还有一堆废话,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马上安排!”
如草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很令人担心,吴妈去照顾身体虚弱的智子,而中朋则留下来无微不至的的照顾着如草。
中朋端着吴妈刚熬好的粥小心的喂着她,一勺一勺的都从滚烫吹到温热才送到如草的嘴边:“如草,坚持一下,再吃一口,多吃东西,身体才会好起来,这样他也不会担心啊。”中朋小声的说着,他知道她不一定能够听得到,即使听到了也不一定会理睬他。
“谁……会担心?”天哪,她竟然出声了,眼睛缓缓的睁开。
“如草!如草!你清醒了吗?”中朋高兴地放下碗,问她。
“谁……会担心?”她迷离的双眼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如草,如草,你记得我是谁吗?”虽然有些失望,可是还是要努力一下。
“张杨——”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嘴里小声的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霎时间,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了泡影。
他的笑容僵持在了脸上,渐渐的被一层冰霜覆盖。
目光中的温柔渐渐退去。
她的手是那么的温柔,可他还是站起身离开了。
荷塘里,荷花早已经谢了。
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还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夜色降临。
雪已经停了。
昨天的这个时候,那个傻丫头一定还在咖啡厅前傻等吧,中朋苦笑着。
不论怎样,她的眼睛里,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人,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她的心里都没有自己啊!
一阵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吹过。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睫毛上,冰冰凉,瞬间融化为水珠。
中朋穿着单薄的衣服迎风而立,很冷,忽然发现自己清醒了很多。
天啊,我在这里干什么?如草还在昏迷着,她需要照顾,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疯狂的跑了回去。
面色苍白的智子正坐在如草的床前,喂她喝粥,可是她还是一样喝到嘴里,就吐了出来,中朋小声走了过去,低声说:“我来吧。”
智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的把碗递给了他。
他尝了一口粥,皱了皱眉毛:“有点凉了,我去热热。”
瞬间,智子的鼻子很酸,很想哭,没有人知道她是刚刚喝了一碗已经凉了的稀粥,没有人知道那种和着眼泪喝粥的味道,没有人知道她多么希望生病的时候他可以陪在身边,刚开始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没有因为不能亲自去天津督导宣传会而沮丧,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而难过,竟然会有一种莫名的开心,每次生病她都可以肆意的撒娇和调皮,而中朋总会一刻也不离开自己,守在自己的床边,看着自己,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双手,那种感觉对于现在的自己真的很奢侈啊!
可是看到病床上这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又会忍不住心疼,是她害她生病的啊!是她逼着张杨当众宣布那个该死的消息,是她让这个可怜又痴情的小女孩在大雪中等了一个晚上……如果她清醒过来,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你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我最最尊敬的老师,你好像是一个圣洁的女神一般……”
“反正,你在我的心中我可替代,无法形容!”
“还是我去热吧,你在这里……陪她吧。”智子拿过碗低着头走了出去,中朋看着她的背影离开。
两个人之间霎时间多了一道无形的墙,没有人可以看清对方的心在想什么。
很快智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回来,中朋小心翼翼的吹到温热,送到如草的口中,智子惊讶的发现如草竟然很乖的喝了下去,很快一碗粥喝完了,安静的睡着了。
“阿木派人开车送他回来,很快就会回来了。”智子低声告诉中朋。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